天崩地裂,谁能猜出人生的谜底 1

与陈小兰冷战几个月,林健康尽量待在图书馆和办公室,不回家。

走过校门口,橱窗里新贴出一片彩纸黑字,还附上花花绿绿的照片。凑近一看,原来是学生评选的“我最喜爱的十大教授”事迹介绍。贾教授因“良心和勇气”位列第三,虽然长得谈不上端正,但在玻璃后面微微笑着,也有一种模糊的文雅风范。

林健康站了一会,又在校园里走了半小时,决定利用周末回故乡看看亲人,暂时离开憋闷的城市和压抑的屋子,伸伸胳膊,透透气。

健花已经结婚。杂货铺的生意,近来日益红火。新发现的寿州民窑列入了乡土旅游项目,一条支路从省道蜿蜒而至,带来了客流和生活的希望。听说健壮也要歇掉镇上的理发铺,在家门口开个小饭馆。林健康这一年,每月都能拿到一两千元稿费,健花结婚时,他送了一万块钱。还出版了杂文集,拿到版税,给自己和陈小兰的父母各寄五千块。家乡的生活算是安稳平静。

林健康估计快到家了,喊小公汽停车。长街左右,杂货铺、种子站、小饭馆、修车摊,一家接着一家。满地都是随手乱扔的塑料袋、烂砖头、碎报纸、破搪瓷。孩子们在门前玩耍,一句不和拳脚相向,踢得尘土飞扬。闲坐一旁的成年人熟视无睹,间或抠抠鼻孔或者摸一把脚趾头,互相打情骂俏。

林健康走了几家店铺,都不是自己屋,心里不免着急,这时,只听人喊:“可是我二哥?我二哥!”

林健康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一家杂货铺门口,冲着自己挥手。

“健花!”他一阵激动,快步奔去,“多亏你在这里,村子变样了,差点摸不着方向!”

健花麻利地拖出一张长凳,从货架上拿出一瓶橙汁:“我二哥,你坐,歇会儿,喝点东西。”

林健康说:“白开水就成,我不喝饮料。”

健花知错般害羞一笑:“我也不爱喝,哄小孩的,好卖!”她转身取过个大缸子,“给!”

林健康一气喝完,坐下,问:“你守铺子?”

“嗯。小赵管进货、送货,夜里还看铺子。”

“你还好吧?”林健康抬头仔细端详妹妹,人比结婚时瘦,眼睛有点肿,整体看像缺水的花儿,被太阳烤蔫了,不过还是笑眯眯的。以前每次见二哥,她总喜欢跑上来抱二哥。这次没抱,大概不好意思再像孩子一样和二哥亲近。

健花结婚那天多漂亮啊!林健康记得,她全身上下好似撒满了亮晶晶的珠片。眼睛亮闪闪,嘴唇亮闪闪,牙齿亮闪闪,手指甲亮闪闪,衣上的纽扣亮闪闪。故乡人结婚还不知道往新娘身上撒珠片,可健花给人的感觉就是浑身都是珠片,亮闪闪的,热乎乎的,轻飘飘的,拿什么发光发热的东西比喻她,都合适。太阳下亮闪闪的冰块,天空中亮闪闪的风筝,正午亮闪闪的玻璃,河面上亮闪闪的小鲤鱼,灯泡里亮闪闪的钨丝,她狠命亮着烧着,一点不吝劲,仿佛不把自己烧成大火就不肯消停,人人都受了她的感染,到处喜气洋洋,热气腾腾。

她胸前别着大红花,趁没人注意对健康说:“我二哥,我大哥都是为我好,你可别记恨他。我大哥总说你好。”

健康一整天都觉得健花拿眼睛找自己,好像有话要说,原来就为了这句话,她还记得两位哥哥为自己争吵的事。健康怜惜道:“你呀,就会瞎想,我和大哥好着呢。从今往后就是大人了,你可要认真过日子,别瞎操心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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