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被犬欺 7

我又是一个不小心,磕上了桌面。这一下撞得有些重,老半天没抬得起头。杨二少好心将我扶起,笑眯眯地伸手去摸我脑袋,“你没事吧?”

满腔悲愤都化成一个苦字。

梁子算是就此结下了。纵然杨二少就说了几句话,却足以让我每晚扎小人诅咒他一辈子。我凌飞燕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吃的亏迟早是要讨回来的。于是乎我开始处心积虑地思索,到底怎么才能一解心头之恨。打定主意,当天我连夜跑到药铺,买了两斤巴豆备用。

七月初八是扬州首富季尽然的五十大寿,虽然离那天还有些日子,祝寿的人却已陆陆续续到达。一时间客栈人满为患,各色人等使得这本就繁华的扬州古城越发热闹。

我做好准备,等着杨二少再度刁难,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连莲碧也没见踪影。听说镇海节度使韩博广携女儿韩灵素来给季尽然祝寿,顺道拜访了我家老爷杨守成。韩家小姐和杨二少自幼相识,杨韩两家还颇有些交情,韩小姐住进了杨府,杨二少需要作陪,他自然就没那闲工夫找我的碴。为此,没有报成仇让我好一番失落。

没人找碴,日子又回到从前。比起在京城,杨府里下人的生活简单得多,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干活,最大的乐趣就只剩下闲聚在一起说着张家长李家短。每次他们说得不亦乐乎,唾沫星子到处喷射时,我却只会坐在角落偷偷地看着,这般复杂而后遗症满满的活动实在不适合纯良的我。总的来说,杨府的厨娘生活是了无生趣的,但是为了活命,我不得不认了。

不过,也不总是这么无趣,偶尔也会有点新鲜花样。

前几天厨房里就出了件大事。打杂的大叔老丁被他家的河东狮拿着菜刀追杀,原因是老丁夜宿青楼,我被卷了进去差点丢了半条命,亏得我身手了得,闹剧这才收场。一番无心之举,我竟成了英雄,纵然我点穴的功夫不是最厉害的,却被他们追捧。

老丁夫妇给府里带来了麻烦,管家大叔很绝情地将他们赶了出去。厨房的下人们还算有情有义,临走那天在外面酒楼定了一桌酒席,为他们夫妇送行,我也在其中。那天大家都喝多了,借着酒兴,该说的,不该说的,不满的,有怨气的,什么都发泄了出来。同去送行的春妮指着我便破口大骂,说她一见到我便觉得讨厌透了。

提到“讨厌”二字,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她。还记得刚进杨府那会儿,管家大叔把我领到春妮跟前让她照顾我。她那天穿着土黄布衣裳,头发像叉烧包一样束在脑袋上,那张脸又生得和中秋节的月饼似的,叫人一看就有食欲。我二话不说,当即主动而友善地喊道:“胖小哥,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了!”春妮听完,脸黑得像炭,接着反问我:“你说谁胖,谁是小哥?”

我愣了许久,事后我才知道她是个姑娘家。从那以后,她看我一百八十个不顺眼,处处挖苦和讽刺,针锋相对。我其实一直搞不懂,她明明是个女孩儿家非把自己搞得像男人一样,让我误会了能怪我吗?

她骂我,我也不客气,不知不觉就那么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头昏脑涨地拿着菜刀切着香菇。春妮一声不响地走到我面前,表情和往常一样,冷冰冰的。我盯着她看了看,憋了好久才开口:“你还想怎样?昨晚还没骂够吗?”

她听完竟然笑了,朝我伸出了手,“我们握手言和吧!”

我愣了许久,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又笑了笑,道:“我发现你也不是那么讨厌……”

春妮的突然转变,让我有些惊讶,但看她一脸认真,态度诚恳,不似开玩笑,便也伸出了手。昨夜她喝多了,吐得满身都是,走路都没法子走,是我送她回去,是我帮她脱了衣裳,帮她盖上被子,尽管我不是自愿的。想来,那些倒是没白做。

彼此敞开心扉,我和春妮的关系融洽起来,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好到住处也搬在了一起。春妮是个不修边幅的人,时常大着嗓门说话,做事大大咧咧,吃得多,力气大,穿衣服也不讲究,整日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和男子没多大区别。

可是,这几天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她连续四五日不吃早饭晚饭,午饭也只吃素,还拉着我不断追问她瘦了没。昨日,我帮她叠衣服的时候,在一堆洗得半旧不新的衣裳里看到了一件淡紫色的碎花衣,绸缎的底料,精细的绣工,显然衣裳是新的。

我没在意,看过就罢。孰知第二天,春妮便穿着它出现在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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