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洪从那天起，我白天给建材城送货，晚上去杀猪场拉猪肉。过半个月给她送回钱……我一想到她在冷风里捡垃圾筒里半包方便面的样子，心里就黑呵，过不去。
半个月来一次，事先不联系！每次她都坐在这个架子上背书，我在架子下等她下来。
〔冬女从架子上下来。
冬女你来了。
扮演的山西洪哎！来了。
冬女怎么不上来？
扮演的山西洪你学习呢……这是买教材的钱，这是饭钱，学费下次给你带来！这些，天冷了你买身衣服吧……还有鞋。
山西洪那时还没有上大学贷款，穷人家的孩子考上个学是个希望也是个头疼事。
冬女（突然回头像是狠下心来了）我……还想买一台快译通……
扮演的山西洪多少钱……
冬女八百。
扮演的山西洪（沉默着）……下次我带来。
冬女那我先走了。
扮演的山西洪哎，走吧。
山西洪八百就八百，我问人借了钱给她了，就那样半个月一送，半个月一送，我就那么着干了三年，一点也不觉得累，这世上要是有人让你惦记着，活得实在……
老迟你有可贵的行动。
山西洪三年后她要毕业了，那天约好了，还是在这儿见面，我学着城里的人的样儿……还买了花了……（喝酒）
〔冬女穿着宽大的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爬上铁架子坐着……
冬女你来了……是你吗？上来吧……哎，你上来！
山西洪三年来，她第一次要我上那个铁架子……当时就觉得那就是架天梯，我这是要登上天去，在云彩里会仙女了。
〔扮演的山西洪抱着花往铁架子上爬……
山西洪……三年来，我们从来没多说过一句话……那天她说了不少的话，眼睛看着前边，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跟自己说着……
冬女小时我在山里的农村，在一张旧报纸上看见了大城市的照片……心里特别疑惑，天底下有那么好的地方，可跟我没关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活得委屈了。（两人静着）
冬女这痛苦让我跟村子里孩子们都不一样了……她们看过照片后没有觉得委屈。而我不同，我觉得自己像一封被投错了地址的信，原本该在城市，错投到山村来了。
从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回到我正确的生活中去，要么这一辈子就委屈死了。
扮演的山西洪正确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冬女说不清……但我闭上眼就能看见，只是说不清……
扮演的山西洪那里边，有没有，有没有（比画，想说自己）一个人……
冬女什么人？
扮演的山西洪一个像，像，像……我……
冬女没有！根本没有。
扮演的山西洪你再想想。
冬女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没有，没有你，这也是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我的正确的生活里没有你，没有。
扮演的山西洪……
老迟她说的是真话……
山西洪真话？伤人！！当时我抱着花的手抖呵，三年来，我就是这么辛辛苦苦地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那个没有我的生活里去了……她说她被投错了地址了，那我呢，三年来我不就是接错了一封不该是我收到的信吗？
老迟你们说的都是真话。
山西洪真话！三年来我第一次上这个铁架子，她就跟我说了这些伤人的话。我真想从那铁架子上跳下去……
老迟可以扬长而去。
山西洪我没有，我反过来想，这事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为了让咱的心里不再又黑又紧又疼，不是你愿意的吗……再说人家也从没答应过你什么呀，也没求你非得要这样，你愿意……那今天人家跟你说的这些话是没有错啊。
老迟你能说这话，我想跟你碰一下杯！
〔两人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