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赐良机(8)

耿达呵呵大笑,说:“现在有三类红包我是照收不误,一是贪官的,二是奸商的,三是各类庆典、开业、发布会的。贪官和奸商你不收白不收,他们钱多了反而对国家对人民更有害。第三种情况不收的话就会得罪同行们,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是屈原似的,举世皆浊我独清,那就更混不下去。除此之外的红包,我还是坚持原则的。”

汪大明便开玩笑说:“除了这三种情况,哪里还会有别的什么红包!”

耿达摇摇头,说:“在中国,记者确实成了一种非官非民亦官亦民的四不像职业,很多记者出去哪里是采访啊,分明是采购。”

“还采花哩!”汪大明打趣道。

两人一顿闲扯,汪大明便提到官场中的世态炎凉,感叹因为一个高官秘书的一句话居然可以改变他身边的生态环境。对此,耿达也是深有感触,告诉汪大明一件趣事:当初他写的一篇批评报道引起了纠纷,邬总编一怒之下把他叫去痛骂了一顿,并宣布扣他的工资奖金。谁知第二天不但没有扣,反而在会上表扬了他,说报社缺少的就是他这种敢于坚持真理、主持正义的热血记者。不久后还提拔他当了都市新闻部主任。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听说,原来邬总编痛骂他的当天下午去省委宣传部开会,在楼梯间迎面碰上省委康秘书长,邬总编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谁知康秘书长只鼻子里冒出一丝冷气,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扬长而去。害得邬总编坐在宣传部的会议室里一下午都没理清头绪,心想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省委大院的总管大人。临散会时他偷偷问身边晨报的颜总康秘书长是哪里人,颜总回答南州人,邬总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耿达是康秘书长的老乡啊!一定是耿达这小子告了我一状。

汪大明听了哈哈大笑,问他:“他还怕你是秘书长的什么亲戚吧,只恐怕康秘书长其实未必认识你这个小老乡。”

“八竿子都打不着,”耿达说,“虽说同是一个南州,但他是乌沙镇的,我家在大屋嘴,少说也相距两百里路。再说,人家这么大一个领导,我一个小记者,别说攀不上,就算攀得上,他也未必肯为这事给一家报纸的总编脸色看啊。”

“那就怪了,不过秘书长这脸色倒是给得恰到好处。”

耿达说:“我猜八成是邬总编在别的什么方面开罪了人家。要不就是秘书长那天肚子不舒服正急着上茅厕,总编自己不识相去自讨了个没趣。”

“你这叫吉人天相,”汪大明打趣道,“想来今后老总还真不敢怎么着你。”

两人又闲扯一通,汪大明这才说出找耿达借微型相机和微型采访机的事,耿达经常用这玩意做批评报道。汪大明曾经见过,那个小小的纽扣型采访机别在胸前,可以将几米内的谈话声录得清清楚楚。相机则更简单,别在袖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衣袖里按下快门。

“你又不做记者,借这干嘛?”耿达奇怪地问。

汪大明说:“厅里最近要搞一次大型的打击盗版行动,我这个刚上任的副处长总得拿出点政绩来啊!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想到了这招,我要他们都不得不对我刮目相看。”汪大明一边编着理由,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看来撒谎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他妈的骗哥们儿居然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耿达嘿嘿地笑,说:“看不出你小子现在也懂得追求进步了啊!”

回到家中,姚冰和小燕子正在张罗晚饭。汪大明注意到自从北京回来后,家里的伙食越开越差了,而且给儿子吃的奶粉也由进口的“惠氏”换成了国产的“南山”。汪大明心里涌起了一股悲凉,越发坚定了要彻底改变家庭经济状况的决心。

草草扒拉了几口饭,姚冰把汪大明拉到卧室,问:“咱们什么时候去感谢一下高金金?”

汪大明一时糊涂了,反问道:“哪个高金金?”

“哎呀,你真糊涂,就是高副省长的那位公子爷啊!”姚冰责备道,“人家刚帮你当上副处长你居然就忘了人家。他今天打电话来抱怨我们不够意思。”

汪大明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他帮我当上的副处长?就他那骗吃骗喝骗女人的鸟样,笑死人了!”

姚冰莫名其妙地看着丈夫,第一次觉得他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到可以一眼看穿。汪大明也不做解释,只顾收拾行装。姚冰问他是不是出差,他说是,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姚冰又问他哪天出发,他说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一个月后,也许要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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