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全走进病房。
付国祥马上问:“梁老头,你刚才在花园儿是不是说我坏话呢?看我不顺眼不会直接说吗?跟那几个护士小丫头片子嚼舌根子。”
“看您说的,哪儿有的事儿,我就是跟小丫头们扯扯闲篇。人家姑娘们照顾咱这糟老头子,也不容易。跟她们聊聊天儿,说点好听的,这不也是让人高兴高兴吗,难不成跟你一样老板着个脸?”梁德全打开电视,戏曲频道正在播放京剧《苏三起解》。梁德全看了看付国祥,说:“这好像也是四旧的玩意儿,看这不合适,新闻成吗?”梁德全换台,换到新闻频道,电视新闻里边说市中心老城区正拆迁,要建中心广场。梁德全嘟囔道:“你看看,这说拆就拆,老百姓就跟着受折腾。”
“这怎么叫折腾?要我说早就该拆。市里做规划的时候就该抓紧点,破破烂烂的房子留它干吗,既不安全,还影响市容。”
“都拆了,人住哪儿去?”
“住哪儿?那么多商品房呢?拆迁换楼房不好吗?”
“现在这房子,一天一个价儿,那么贵,老百姓哪儿买得起。再说,一拆迁就把人往城外边赶,城里人都快变农民了。您那房子是单位分的吧?起码是个四居吧?”
“是啊。怎么了,我级别到了。”
“这不结了?你们都有房子住,又大又宽敞,地段又好,没钱的老百姓可没有这个福分哟。”
“不是有拆迁款吗?自己买去。”
“买?给个马鞍子再去买马?这还不说,可原来那些老街坊、老朋友呢?都各奔东西了,人情、交情呢?没人情没交情,城市修得再好看管啥用?都是冷的。”
“别目光那么短浅好不好,要发展地看,城市规划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您拉倒吧,还慎重考虑呢。就说我们厂吧,一个机械厂建在那地方,合适吗?好好的一水湾子给整没了,你看看,现在可能还得拆吧。”
“你是光荣机械厂的?”
“对啊!我是厂里的老工人了!厂子现在要改制,都说要拆呢。”
“这个厂可是当年的重点项目,选址怎么有问题了?”
“就是有问题呀,非得选那么市中心的地儿,好好的水湾子给填了!交通规划也打乱了。”
“把厂子建在市中心,那是当时的潮流!如果说有问题,那也是时代的局限。”
梁德全没听懂,“啥?时代的局限?你还挺会赖的!我就不信,当时的厂子全是建在市中心的。”
“算了,不跟你说了!好多事儿你都不知道。”
“别看我是一工人,我们这些干活的,比你们天天坐办公室的看得明白。”
“你就变着法儿地说我官僚吧。”
“怎么了?当官还不许老百姓提意见了呀。”
“这是提意见的态度吗?你这是抬杠!行了,不看了,不看了,吵得慌。”付国祥说着躺下来,一激动,胃更疼了。老梁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啥也不能干,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又在那儿自己摆棋子儿玩。护士来查房,给两个老头发了药。
付国祥醒了,一堆药片又让老付唠叨了几句,一扭头,老付看到梁德全摆棋谱,老付嘟囔着:“就会死背棋谱,那也叫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