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4)

红姐生完孩子之后,用藤原千夜给她的钱把这家小酒吧盘了过来,然后买回了这把贝斯。十几年了,红姐不允许这里有任何改变,甚至乐队原来的几个人,除了鼓手因为其他事情换了人,其他人她都付了高价留下来。这支没有贝斯手的乐队在这里已经演了15年,因为红姐想等直树回来的时候,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

第二天,红姐带我去监狱看望了贝斯手直树。接近40岁的直树,依然很帅气。在会见室里,红姐说:“直树,这是我在北京的朋友袁先生,他想把我们的事情写出来,你同意吗?”

直树说:“你如果已经放下,不再痛苦,就写出来吧。纪念那段灰暗的日子,然后就让一切过去吧。”

我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想把事情了解得更细致一些。”

直树点点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红姐的?”

“我到酒吧上班的第一天,手被麦克架夹破了,她赶紧过来给我包扎伤口,笨手笨脚的,但认真的样子让我特别感动。从来没有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孩这样关心我。

“她刚上班,有时候会无意惹到客人,好在她诚恳的道歉总能取得原谅。她对每个同事都很好,力所能及地帮助和照顾每个人,看得出她很珍惜这份工作。

“后来我知道了她的事情,觉得她是个伟大的女孩。

“有一次乐队把第二天的排练曲目落在酒吧了。其他人住得远,只有她距离我学校近一些,老板让她送到我这里来,并告诉她我在学校等她。

“她买了一袋苹果,想让我带给同学们吃,结果到了学校却忘了到哪栋楼找我,匆匆忙忙的手机都忘了带,又记不住我的手机号,她不知道怎么办,就在路上找人一个一个地问:‘你知不知道一个短碎发,瘦高个儿,总是手里拿着贝斯的男生在哪儿?’

“她不好意思去问男生,专挑女生问。每问一个人就给人家一个苹果,直到苹果快送完了也没问到。其实那时候她就站在我宿舍楼下。我只是等了太久,跑出去买了杯咖啡。

“她准备拿最后一个苹果问人的时候,我从后面喊了她一声,她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到我。她当时的样子,差点就要哭出来了。我问她,还准备问多少人。她说如果还找不到,就再去买一袋苹果,问一个人发一个苹果。

“她额头挂着汗珠,笑着把最后一个苹果递给我说,洗过的,吃吧。

“所以你看,这样的笨蛋我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完整个人生?”

直树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在凝望着红姐,他的眼神让我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邪恶和不美好,都抵不过爱。

离开日本的时候,Mercy和红姐一起到成田机场送我。Mercy跟我招手说再见的时候,我突然想到:Mercy,是宽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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