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在南大 3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何羊的床上。我看见何羊坐在我身边。

她问我:“孩子,喝醉了?”

我说:“没有。”然后,我就吻了她。我抱着她像搂住一张白纸感觉特别轻。我把她放倒在我的双腿上。那是一个绝对冰冷绝对漫长的吻。我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腰间。

最后,她对我说:“孩子,要结婚的时候才可以那样。”她还是在叫我孩子。我记得那是她最后一次叫我孩子了。

她以为我要进一步行动。其实,我已经被这个冰凉的吻震惊了。这是一个让我绝望的吻,也是一个纯粹得像结了冰一样的吻。她只给我最小最尖的舌尖,也不游动,所以没有任何肉欲之感。让我觉得自己怀里是一块有关艺术的玉石。一个女人正睡在那石头里。让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在她艺术化的石头面前显得非常幼稚。我甚至觉得这吻伤害了我。这是一个我无法明白的女人。直到现在对她我还是很糊涂。她的艺术和她的人生也许要比我的深奥和悲伤。悲伤和深奥是同一种病。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啥也不是,最起码不是诗人,一个不懂马蒂斯和何羊的人算啥后先锋诗人?

我停止了,希望真的能在她面前一动不动。最好停止在吻她的那个时刻之前。

中午,我和何羊去南大后门的黑猫餐厅吃饭。天气有点冷,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口袋里,她的手更是冰凉,让我又想到了那个吻,于是又把那手放了回去。

黑猫餐厅,那里是全南京留学生最云集的地方。我们默默无语吃着,直到何羊认识的一个意大利的中国名字叫芬的女留学生坐过来。何羊说:“她是一个诗人。你们是同行。”

芬还当场读了她的诗,大意是她坐着落叶回到了罗马。我拍手叫好。后来,我又看见了英英,她和她姐来这里吃饭。我感觉英英似乎比以前变漂亮了,而她姐姐却显得有点老,很有沧桑感,英英姐姐是北大毕业的文学研究生,在一个中外文化交流单位当临时工,据英英偷偷对我说她姐姐是一个恋爱高手。但英英姐姐看起来不言不语,似乎心里在想别的事情,不像一个风流的女人。我们坐在了一起。

我最后把菜单当诗朗诵了一遍。对着那些“鱼香肉丝”、“芦蒿臭干”、“虾仁跑蛋”、“金陵烤鸭”、“上海元子”,我几乎就流下眼泪了,或者说心里在流泪,也许这些才是真正的诗。一些菜,一些人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大家全都哈哈大笑,除了何羊。这次她没笑。我知道,她对我的诗歌以及我的朗诵,感觉还不如那些菜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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