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作战 5

一位病人死了,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医生给她开的那瓶药——过期失效的药。面对这种图财害命的医疗腐败,她怎么能够保持沉默?

28年前的上海北站,知青们在跟亲人告别,月台上泪雨纷纷。爸爸、妈妈、奶奶,还有一些亲属簇拥着身高只有1.48米、梳着两只小抓鬏的陈晓兰。大家目光依依,泪水滚落。她刚满16周岁,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她感到很新奇,欢心雀跃,喜笑颜开,好似不是去江西安福县插队落户,而是去北京大串联。

“呜——”的一声,知青专列呼啸着驶离上海,车窗外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的慈爱面容不见了,小弟跟着火车跑动的身影也像一片落叶似的刮走了。陈晓兰“哇”地咧开嘴——哭了,蹦着跳着喊着要下车。带队的老师哄了一阵子,才把她哄住。

车厢愔愔,沉沉闷闷,知青满脸黯然。陈晓兰在厕所里,像个孩子似的跳高去摸上面的一根管子。一下,两下,三下,她摸着了,开心地笑了。她出生于上海滩家道从容的读书人家,父母都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家里有五十多位亲属遍及海外,其中不乏社会名流。“文革”前,她家不仅拥有一幢三层小楼,还有两个保姆和自己的裁缝、医生。那时,她看弄堂里的小朋友踢毽,就跑回家把奶奶的金戒指拿出去当毽踢。

有人吃饭了。吃饭也会传染,本来没什么感觉,突然看见别人吃东西就饿得抓心挠肝了。知青们纷纷从行囊里取出吃的,摆放在茶几上,摆出与这些吃的决战的架势。陈晓兰的行李很沉,可是里边没多少能吃能穿的,有的是榔头、锯子、刨子,规格不同的凿子,什么七分凿、五分凿、三分凿;有青霉素、链霉素、土霉素等药物,还有听诊器、止血钳和一个布娃娃。

她从小就想像表姨那样身穿白大褂,做一位医生。她最理想的是做外科医生。爸爸说,当外科医生要心灵手巧,不仅能缝缝补补,还要有木工、钳工的手艺。为此,她买了一些木工工具,在家里“吱嘎吱嘎”地锯木头,“乒乒乓乓”地做凳子、椅子。

陈晓兰天真地望着车窗之外,想象着自己背着药箱,行走在纵横的田间小路上。她笑了,笑得很甜……

火车终于到站了,她跳下车,就像只欢快的黄鹂跑去逮蚂蚱去了。咦,蚂蚱都是绿的,这里的却是黄的,太好玩了,逮几只拿回去给弟弟。老师终于把她喊了回来,见她小脸上蹭着红色的泥土,掏出手帕给她擦。擦着擦着,几滴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老师哭了。来接他们的贫下中农挑着知青的行李,像背孩子似的背起陈晓兰,沿着山上的羊肠小路向山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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