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聊天的人听他接完电话,都站了起来,说不早了,朱书记休息吧。他也不再客套,请各位好走。于建阳却有意挨到后面,好像他同朱怀镜关系就是不一般。朱怀镜只得说:“小于,你也休息了吧。忙了一天,够辛苦的了。”
于建阳却没有马上走,说:“哪里啊,您朱书记才辛苦。”
朱怀镜忍不住打了哈欠。于建阳居然还不走,找了话说:“朱书记,下面对您反映很好,说您平易近人。您的威信很高啊。”
朱怀镜暗自冷冷发笑,心想只有最不会拍马屁的人才会这样说话。不过他来梅次也有些时日了,很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口碑。像他这种身份,最安全的是中性形象。说他好话的人太多了,未必就是好事。当然老让人说坏话,也是不行的。可他不指望从于建阳嘴里知道什么真实情况。他不能信任这个人。于建阳见他始终没什么反应,才很不甘心似的,道了晚安,拉上门出去了。
看看时间,才11点多。时间还早,就拿了本书来看。刚才闹哄哄的,那些人一走,朱怀镜马上就静下来了。在这无聊的迎来送往中,他变得越来越没脾气了。这种应酬的确很能磨炼人的耐性的。凡是头一次上门来的,多不会空着手。他们若只是提些烟酒来,他也不会太推托,说几句也就收下了。也有送钱的,就不太好办。当面把钱拿出来的,他就好言相劝,退回去,也不让别人面子上挂不住。有的人把钱偷偷留下,他又觉得不好办的,就把钱暂时存着。他仍是没有找到个好办法处理这些钱。不到一个月,梅次真有脸面的或自以为有脸面的人,差不多都到朱怀镜房间坐过一晚或几晚了。他们在外面提起朱怀镜,都会说,朱书记是个好人。今天还算好,没有人送这送那的。
朱怀镜看了一会儿书,突然心里空空的。兴许是刚才接了舒畅电话的缘故?他还没有同舒畅见过第二面,可她的面容在他的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晰了。似乎也没了头次见面时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张皇,有时又觉得早就同她很熟识似的。还真想叫舒畅来说说话了,却又不便打她的电话,太唐突了。再想想,他这会儿的心念完全没来由,毕竟只同她见过一面。
朱怀镜突然就像掉了什么东西似的,在房间里一边走着,一边上上下下摸着口袋,好一会儿,才想起没有洗澡,便进了浴室。脱了衣服,才想起换洗的衣服没拿。便想反正一个人,洗完澡再出去换衣服算了。
他开了水,闭上眼睛,站在莲蓬头下痛痛快快地冲。他不习惯用香皂,喜欢清水洗澡。今天心里总觉得哽着什么,就一任清水哗哗地冲着。眼睛闭着,脑子就更清晰了。这会儿塞满脑海的竟是舒畅。也许寂寞的男人容易夸张女人的韵味吧,舒畅在他的想象中越来越风致了。
突然又想起梅玉琴,他忙睁开了眼睛。浴室的灯光并不太强,却格外炫目。朱怀镜像是一下子清醒了,摇头默默说着不不不!
他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出了浴室。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电话铃响了。他想这么晚了,肯定是香妹来的电话,胸口一紧,却不得不拿起话筒。
没想到还是舒畅。“朱书记,您休息了吧?”
“没有,刚洗完澡。”朱怀镜躺在床上,身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净。
“您也太忙了,晚上也闲不下来。”舒畅的语气很体贴。
朱怀镜说:“也不忙。晚上总有人来坐,有时是谈工作,有时只是闲聊。”
舒畅就说:“这些人也真是的。工作可以白天谈嘛,何必要打扰您休息?没事找您闲聊就更不应该了,他们有闲工夫,您哪有闲?”
朱怀镜叹道:“都像你这样知道关心我就好了。”这话是不经意间说的,可一说,他的胸口就怦怦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