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 2

叶飞记得胡红国来得最勤,他记得胡红国每次带的酒档次都很高。父亲看见那酒总先数落几句,觉得是一种奢侈,极端的浪费,不愿喝。但胡红国摸透了父亲的脾性,笑着便拧开酒盖。那时,胡红国任局办公室主任。叶飞当兵临走的那些日子,胡红国刚提升为副局长,脚步更勤了,如公鸡打鸣一般准时。叶飞还记得自己上车临走时,胡红国硬把两条希尔顿香烟塞进包里,拍着他的肩膀,再三叮嘱:“到部队好好干,干出个样给咱们局也争争光。”叶飞称胡红国叔叔快五六个年头了,感觉上很是亲切。

没想到当兵回来,叶飞继续称已任正职的胡红国为叔叔时,胡红国早没了以往热情,弄得叶飞每次都很纳闷。经过了多次冷遇,叶飞才明白应该称之为胡局长才对,只是叫惯了的嘴偶尔拐不过弯来,使他一次又一次陷入尴尬。

父亲在那次雨夜里带领大伙排除了险情,自个儿却高烧不醒,烧出了心肌炎。出院后又过度劳累,加上长期烟酒的催化发展成为冠心病,一直徘徊在黄泉的边缘。母亲看见父亲喝酒心便发抖,父亲却常说:“生死有命,与酒何干?”

父亲从机关大院搬出来的那天晚上,约了许多机关的酒友来家对饮,以求平稳过渡。母亲如往常一样拌好了几样小菜,可全家人等到繁星出场仍没来一人,反倒闻到对面胡红国客厅里喷薄而来的浓浓的酒精味。父亲站在阳台上朝对面看了很久,对面窗户上刺目的灯光一直贼光光地亮着。父亲第一次感觉到大权旁落的可怕与世态的炎凉。回到沙发上,父亲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灰铁的脸令母亲的心如玻璃碴碾磨着。母亲几乎要跪下来,父亲才摇摇晃晃默默地躺在床上。

父亲虽然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反差如此之强烈。家中突来的沉寂弄得他每次都要拉上母亲搬搬家具,让家中的摆设换换岗。母亲看着,难过得头都快晕了,但只能忍着。

母亲读书虽不多,但世态炎凉多少还是懂点,看着父亲这样,她一直不厌其烦地劝慰,让父亲看穿些,想开点,不要太在意。可母亲的劝慰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更惹恼了父亲。母亲知道父亲有着不便向外人倾诉的郁闷,所以每当父亲提起酒瓶时,母亲就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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