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执事在这样独自徘徊于深宫的时刻,感叹着自己的愚蠢,无论如何言恨,最后一刻他竟然还是把最珍爱的女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宿敌,那样的交付倾吐于唇齿之间,却涵盖着无数撕心裂肺的伤痛和穿肠而过的无奈——宫楚涵若是敢把湘儿作为人质加以要挟,那自己就是拼尽所有代价也要杀了他,西林山庄的少公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做出挟持弱女子这等事也太遭人鄙夷了吧?
他苍白的容颜埋藏在清淡的光影中,微微蹙眉思索着,心里忐忑的情绪稍稍得以平静,透过混沌的夜色,仿佛看到了他们曾经相处数十载的时光,不知秦映现在有没有将她安全带回去,西林山庄会如何待湘儿?希望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那丫头虽然表面上冷漠少语,内心却是冰雪聪明,十五岁便研透医术,神方药理全然熟记在心,寨中的教医又有几个能胜过她的呢?想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正是在全族举办名医回春会的那天,这丫头可不得了,为人治病二话不说,拉过来就用药,居然不问症状!
“喂,小丫头,你干什么?不怕治死人么?”旁边的族医巫马常洛见她这般鲁莽,甚是郁闷,巫马常洛也算是老族医了,穿着古板的深褐色袍子,手里总是捧着一卷古老的医书,他虽然为人刻板,却是全族最好的教医,一直遵循着规矩正统的治疗方法。
“哦?那么若是医不好,我就再回去读十年书罢。”少女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答道,她亭亭玉立在回春会铺遍红毯的擂台上,紫色的烟纱长衫罩着粉嫩的百褶裙,腰畔系着几道浅色的流苏,随着清晨微凉的风无意地飘转起来。
在座诸人惊诧地看着她,满地红毯,映照得那张纤丽的容颜嫣如桃瓣,她的稚嫩里透露着一股清冷,韶颜雅容,国色天香,眉目线条清晰分明,高贵气质自骨而生。“啪”的一声,少女从肩后甩出一个皮囊,脱手一掷,那个皮囊便在案台上展开,一排锋冷细长的银针在暖阳中泛着凛冽的光,仿佛被火淬过。
“你!胡来啊……简直胡来!你还是一个医者么?”老族医气得脸色煞白,颤抖的手指点着少女,显然被她轻慢的口气所激怒,夫为医之法,不得多于调笑,亦不得率尔自逞俊快,岂可置性命于不顾?
“面容铁青,体虚寒凉,脉象紊乱而无力……如此症状甚是明晰,常洛族医何时也变得愚钝了?”少女不愿跟他多说,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浅笑,她的动作和手法都是极快的,当她望着病人的脸示意时,纤滑如藕的玉指间已架好十二根银针。
那个靠在躺椅上的病人望着凛凛的针尖,不由得身体一颤,容色紧张。
少女并不理会,她手腕一转,十二根银针在刹那间如闪电般,同时刺入那人肉皮下的穴道,其力道和深度精准无比,那人甚至还未感觉到痛楚,五脏六腑便穿流过一股清爽的内息,力量也在全身的穴道间畅通无阻地凝聚。
所有僵硬的经脉都融化舒活过来,他的痛苦在慢慢缓解,然而脸部郁积的青霜之色却还未消隐,那个服毒的病人感知着剧痛渐渐散去,似乎觉得自己已无大碍,他竟露出诡异虚弱的微笑,满座族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血遇寒则凝滞……你瞧他脸色这般铁青,显然是寒毒内侵,刚才我看见他神志略有颠错,应该是误服青蟾霜导致的。医者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确诊病人的病情,又何必到回春会上丢人呢?”十二根银针流淌过一线水光,少女暂放手里的药具,并没有急于将针拔出,而是一边给老族医解释着,一边从皮囊里掏出一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