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着手臂上的伤口,咬紧牙关忍住膨胀的剧痛,肩背在萧瑟的风里微微颤了一下。周围的毒箭飞梭般向他射来,他顾不得仔细料理伤口,黑色缎袖间恍然滑出一柄清冷的短刀,他手腕一转,眼里露出一丝狠绝的光,猛地切断伤口上方的血脉,黑色的血潺潺流淌出来,身体里的痛苦微微得到缓解,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已带着魔族女子横飞到另一根铁锁上了。
整座魔族地牢顿时灯火通明,亮丽猛烈的火焰凄厉耀眼,如荼毒的山花般妩媚地绽放。冷峭的风如潮水般涌进地牢,竟然缭绕着肠断长亭的悲凉和阴森,魔教禁卫长已经发出了劫狱警报,想必不出一刻钟,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傀儡蜂拥而至吧?
他这样想着,果然看到锁链下方,有密密麻麻的魔族傀儡从通道奔涌进来,他们的脸并非平日里充满活力的麦麸色,而是变得青灰暗淡,狰狞可怖。这些魔族傀儡手握着雪光流动的钢刀,将幽暗的地牢映照得亮如白昼,他们人偶一般机械而疯狂地挥动着钢剑,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死气沉沉地驱使着,根本没有往日鲜活的气息。
不行……要赶快离开这里!这些人身上的魔性已然被自己激发出来了,当魔族傀儡面临突然的袭击时,他们心里就会有一种嗜血的迫切渴求,与此同时,最初被俘虏时他们身上植入的魔性也会逐渐复苏,激发出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是可怕而惊骇的,会令他们连死亡都不再畏惧,利用瞬间的爆发力将袭击者杀死……夜行者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低头看看手臂上流淌的黑血,又看看怀中女子苍白的容颜,紧咬牙关,竟挥剑决然斩断了连接着索道的那排缓冲链。
失去了缓冲链的阻力,铁锁如同闪电般疾速而下,钢缆从骨节滑道上一路滑下,所过之处摩擦起无数璀璨的电光花火,其高频的磨损已经形成了蜂鸣一样尖锐的声音,在触到耳膜的一瞬便可将思维化为齑粉。骨节形的索道仿佛蜕皮的游蛇,包裹骨节的铜管裸露出光滑的表面,周围的空气和光线变得涣散而模糊,被拉长成一片浑白色,凌厉如刀的烈风卷荡在周身,仿佛要将悬在半空的两个人生生切开!
——然而,抵达的时间也是极快的,短短一瞬,他便抱着魔教女医稳稳落在天窗的平台上。
“晚安,宝贝们。”他回眸低望着天窗下那些目瞪口呆的魔族下属,在心里默默说着,唇畔的微笑依旧冰冷孤傲。
窗口处,仿佛站在云端的男子长袍被雾气吹散开,容颜深陷在风帽遮盖的阴影里,宛如沉默的雕像一般高贵刚毅,他眼神冷淡地望着那些聚集而来的魔族傀儡,随即跳下天台,融进浓厚的夜色中。
巫马寨外的树林寂静无声,黢黑一片,盘根错节的树木遮蔽了星空,淡漠的清辉宛若细腻的粉尘,悬浮在纠结缠绕的枝叶间。凝结的月光被枝条毫无规则地剪成一段段,掉落在满地铺陈的枯叶上,一直向树林深处蔓延,这里是靠近巫马寨后门的丛林,那晚若非魔教女医相告,谁又能想到这里还隐蔽着一处暗门呢?否则赶回山庄时,他们恐怕就要从百残门折返回去了——到时候就是十几条命也未必够用。
青衣剑客缓步轻移,生怕惊动寨外守卫的魔教听命者,他慢慢踩在满地堆积的黄花落叶上,疏脆的落叶发出轻微“喀喀”的声音。秦映紧紧握住扶魂剑,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边小心谨慎地潜行着,只要攀上前面的高墙,看一眼巫马寨里面的状况就好,潇湘的竹楼就在附近不远处,若是她平安无事,那么那扇竹门前必会悬挂着一盏风灯……他的心里这样想着,眼睛扫了一下四周,神情如夜色般冷静深沉,时刻准备寻找机会攀上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