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的对话纵然无心,却又与事实这般契合。
谁也没有想到,不久,巫马王真的像蒸发了一样,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他的家族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巫马寨,还有西林宫氏与巫马家族反目成仇这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如今时光荏苒,五个春秋转瞬即逝,往年颓废的巫马王,成了祸及整个武林的邪教教主;昔日的懵懂少年也变成了名满天下的青年才俊,这样一来,只怕清剿巫马家族这一重任以后也要交与他们了吧?
婆娑月影笼罩着整个碎风崖。草坡上,两个俊秀的身影还在如闪电般飞驰着,身边闪过星星点点的七夜兰也在薄雾中晕开一抹紫色,空中的香气越发浓烈,像蒸腾的热浪般令人窒息。月下,白色绝影马四蹄凌空,掠起的风掀开一片片浮动的墨绿;黑色追风健步如飞,将洒在草地上的金色月影踏个粉碎。两个剑客青衣白袍,仿若流星,拖动着两条光带在夜色中穿行,曼妙不可方物。
身边的七夜兰越来越多,枯萎而妖艳的紫色一直延伸到远处那片枯槁的古树林中,盘根错节的树木和互相缠绕的枝条扣成一个拱形,墨绿色、深棕色的树根从周围潮湿松软的泥土中裸露出来,上面嵌着一块块惨白的人骨,被月光照得狰狞可怖,散发出朽木腐烂的味道。被风吹皱的血腥气刺激着鼻腔,树林里黑洞洞的,那正是通向地狱的唯一入口——百残门。
夜风无声划过,一个荒废的稻草人孤立无援地立在拱形门边,不祥而忧郁地张开着嘴,锋利参差的牙齿吞噬般保持着撕咬的姿态,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窝里被镶上了民间传说的“鬼目粽”,腐烂的糯米粘连着人类的内脏和眼球,木讷而呆滞地凝望着前来的人,它的胸膛中央不知被涂上了谁的血,几支箭洞穿过那点红心,刺目的血迹流淌过草偶的身体,在夜色中像火焰一样炽烈而疏狂地燃烧着。
宫楚涵勒马停住,定定看着这仿若厉鬼一样的草偶,目光沉重而伤痛,他知道这都是用那些誓要诛魔的英勇之士的身体做成的,魔族杀人剜心,良知已经沦丧到极点,那个草偶身上的脏器和血肉隐隐有被野鸟啄食的痕迹,可怜这些英雄们生前荣华,到了最终竟孤苦伶仃地伫立在这荒郊野外,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想来他们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闭眼吧?
胯下的绝影马同他一起停留在这道地狱之门的狭口处,似乎也被那稻草人伤痛欲绝的形态所动容,它迎着冷风长鸣了一声。惨烈过后总无声,在这恍如隔世充满血腥的地方,无数乌鸦“噼噼啪啪”惊悸地拍击着黑色的翅膀从草偶身后飞出来,凄厉的嘶叫划破了深沉的天壁,灰暗的羽翼霎时间漫卷过整个天空。
白衣公子伫立在百残门口,身畔簌簌飘落着暗羽,他眼里流转过一丝锋锐的清光,看着同伴沉声道,“秦映,百残门内机关重重,我们可要小心。”
青衣剑客点点头,他脸上的神色严肃凌厉,一阵阵刺骨的阴风席卷而来,窄窄的洞口里立刻传出类似猿声一般的号叫,伴着夜枭刺耳惊心的鬼泣,他抬手,轻轻拂落肩上的羽毛,然后转头与白衣公子交换过眼色,宫楚涵颔首会意,纵身一跃跳下马,轻抚着绝影的马鬃,疼爱地拍了拍它,两匹极具灵性的马守候在洞口,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两个年轻剑客两相对视,向背而立,步步逼近洞口,他们的衣衫在黯淡的黑风中放肆地飘拂开,宛若透明虚无的海草,黯淡的夜幕仿佛残留着一道折痕,白衣公子步伐稳定而轻捷,他右手握着玄玉剑,缓步走进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