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凤来也就对何铁夫感激得不得了,特意给何铁夫送来一只良种冻鸡。何铁夫知道这只鸡有名堂,但他没识破他,只是说:“老吴你是知道的,我家属不在通化,我自己连饭都很少做,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吴凤来说:“何县长您帮了造纸厂这么大的忙,连只鸡都不肯收,叫我怎么受得了?”何铁夫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和你都是为了通化人民的事业,你有什么受不了的?”拗不过何铁夫,吴凤来无可奈何地把冻鸡拿走了。
望着吴凤来的背影缓缓走出武装部的大门,何铁夫知道吴凤来不会就这么放手的,转身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去,对妻子董小棠说:“如果有人给家里送冻鸡来,你就原封不动地放到冰箱里,等我回去处理。”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晚上董小棠就打来电话,说通化造纸厂的吴厂长和一个科长给家里送去了一只冻鸡。何铁夫交代了几句,两天后趁上市里开会的机会回到家里,打开冰箱拿出那只冻鸡,将手伸进已挖空了内脏的鸡肚里一掏,立即就掏出一包东西来。原来是一包用塑料包好的大额钞票。
何铁夫当然不是不爱钱。这世上不爱钱,还有别的什么可爱呢?可何铁夫知道这种钱他是碰不得的,尽管他曾给予造纸厂以那么大的帮助。他真想把这钱交给纪检委,这样既可免去吴凤来的纠缠,同时又可博个清正廉明的好名声。但这样不是把吴凤来给彻底得罪了吗?何铁夫只能以通化造纸厂的名义,把这包钞票存进了银行,过了两个月,觉得不太唐突了,才找了一个比较适合的时机,把存折给了吴凤来。
吴凤来给何铁夫送钱,当然并不只是感谢何铁夫,还另有用意。吴凤来从这次何铁夫给他办成的这件事上面,改变了过去对何铁夫不以为然的态度,觉得何铁夫毕竟与通化县那些土生土长的县领导不完全相同,他有能力,人年轻,前途未可限量,能跟何铁夫搭上,以后不会有亏吃。不想何铁夫并不吃他那套惯用的且从未失灵过的手段。这就使吴凤来感到很恼火,口上虽然不好说什么,可心里免不了要记恨何铁夫。
何铁夫自然不是傻瓜,知道吴凤来这次拖着该交的税款不交,实际上是做给他何铁夫看的,意思是你何铁夫也要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你不买我吴凤来的账,我还不把你何铁夫放在眼里。他是等着何铁夫亲自去找他,他要让何铁夫知道他吴凤来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何铁夫几个人的车子已经开到通往造纸厂的资水桥桥头。这时桥上挤满了人群,好像在看什么热闹,车子无法通过。司机小衣下去了解了一下,原来是一伙人正在往吴凤来家的小洋楼里送花圈。何铁夫感到奇怪,刚才从政府大院出来时还跟吴凤来通了电话,并没听说他家里出事,怎么现在就有人往他家送起花圈来了?
几个人钻出车子,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是厂里一伙离退休工人所为。何铁夫认得其中领头的,他在政府召开的老干会上见过,是退下来多年的杨老厂长。何铁夫走上去,将杨老厂长截住。一见常务副县长何铁夫,杨老厂长把举在头顶的写着“吴凤来永垂不朽”条幅的花圈放下来,愤慨地说:“何县长你是知道的,我们向政府和纪检委反映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吴凤来这兔崽子吃喝嫖赌,贪污腐化,家里的洋楼比宾馆还高级,却拖着我们这些老工人的工资不发,我们要用这些花圈把他的家门堵死,让他进不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