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影遇上了流氓。都怪那倒霉的加班。老是加班晚归的,迟早得出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每月中旬往后的时候,赶上最忙的杂志排版和三校时间了,方小影边看二校稿,边恨恨地想,这破杂志的工作,早晚得辞了它。
校完所有稿子,走出单位时,天下起了小雨。
八月中下旬的雨天,已有了些凉意,微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仍穿着短袖,双臂交叉抱着胳膊。
她最讨厌的秋天到了。
不知为什么,兴许是孤独的缘故,近几年来,她是越来越讨厌北京的秋天了。八、九、十月的夜晚,每逢微风刮过,黄叶满地,秋气肃杀,她就备感怅然和凄凉,那时就特想有个人在身边,她可以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家,回一个灯亮时温情氤氲的暖暖的家。
方小影轻叹一声,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着的晴雨两用的天堂伞,缓缓撑开举起来,向车站走去。
天堂伞,天堂,多美好多安详的名字,可是纵是天堂,那晚也没有给她安宁,也没有为她屏蔽从天而降的灾难。
下了车,已是晚上十点多的光景,离住处还有一段空旷的不短的距离。闹市区的此时此刻也已趋于寂然,半郊区的雨夜就更是荒凉。隔五六十米远才有那么一盏路灯,不明不暗地亮着,像瓦数不够的灯泡被包围在迷蒙庞大的夜色里,孤零零地黯淡得可怜,简直让人怀疑风一过它们就要灭掉了似的。雨小了很多,偶有雨丝被风刮到脸上,凉凉的。路上已没有行人,远处的居民楼里倒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方小影有些害怕,举着伞,壮着胆子往前走,脑子里不由自主开始胡思乱想,再看前面的路灯,这时简直就像是阴间的冥火。
在接近居民楼的那条水泥小道的拐角处,她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向着路外的方向。她心里一紧,不由地停下脚步,看着那个人。那人听见脚步声,也侧头看了看她。借着冥火似的幽光,她判断对方是个大块头男人,头皮开始发麻。
水泥小道很窄,只有约一米的宽度,她要回家,必须得经过男人身边,而她无法确定对方是正是邪。她斟酌着,已经快到居民楼下了,最近的几家屋子里都还有灯光,肯定都有人的,虽然居民楼外圈了一道围墙,但如果这儿真有事发生,楼里的人应该很快能绕过围墙出来相救的,即使不能,也能在楼上听见声响,并发出救援的声音恐吓歹徒的。何况也许对方不是坏人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想着不怕不怕,心还是咚咚直跳,她就这样带着她那颗跳着的心,硬着头皮往前走。
……三步,两步,一步……终于走到男人身后了。
所幸,男人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像个雕塑般立着,动也没动。
方小影屏住呼吸,继续往前走,终于走过了“雕塑”。
又走了十来步,仍是紧张,莫名地紧张,她正想放开脚步跑起来时,却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她本能地回头,看见刚才那个“雕塑”正向她飞跑过来。
方小影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那个人很快跑到她身前,将她重重扑倒了。她听到自己的后脑勺“砰”地一下撞到地面的闷声,意识有几秒钟的模糊,接着,恐惧的本能让她一边哭叫,一边举起右手的天堂伞狂挥乱打。在仰躺在地上的几分钟里,她清楚地看到仅一墙之隔的居民楼里,离她最近的几户人家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却没有一个人打开窗户伸出头来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