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连阴雨立马把深秋的清寒推到人们跟前。这天城西衡岭原头槐树村的张儒明老先生,差人给齐麟公送来请柬,说值此秋深露碧,正是衡岭原头野菊盛开之时,敬请齐公拨冗推杂登高望远、赏菊看水。齐麟公得请柬后感到极是高兴,当下就对那差人说,请回告张公,明天一定前去,并嘱齐老太赏那差人一个银元。儒明公是前清举人,后在偃师县知事一任告老还乡。民国几年,灵宝逢大旱,齐麟公与儒明公同往南京请愿发赈并到上海劝赈,一趟下来免了地丁数万不说还劝来不菲的粮物;又在民国几年与儒明公同修《灵宝县志》,几次下来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第二天一大早,齐麟公唤程兴让南山备马与他赴约。怪的是以往出门从来都是程兴在鞍前马后伺候,这次却要南山随去,程兴不明白,南山更不明白。当齐麟公在前、南山牵马于后向村外走去时,程兴站在大门口,脸上分明挂着一丝失落的神情。
地藏村离槐树村不过三十里地,齐麟公骑在马上摇着缰绳任马蹄信步迈着,南山在后大步流星跟着,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槐树原村口。儒明公早飘着一缕稀疏的长须站在村头等候,远远看见齐麟公骑马而来,便迎了上去:“齐公可把你盼来了,多年不见真是想啊!”齐麟公翻身下马,将缰绳给了南山,朗然笑着快步上去握住儒明公的手,“昨日接了张公的邀函,高兴得我一夜未曾阖眼,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很好。请进村吧。”儒明公带齐麟公进村入宅,在客堂坐就后,让家人快快做饭。齐麟公忙拦道:“早饭已用过了,不必麻烦。”早有陈年旧事涌到两人嘴边,说说笑笑日头又升一尺多高。儒明公见齐麟公马上劳顿缓将过来,就请道:“我们这就登高赏菊去吧!”
俩老走出了门家,沿着院后一条小道直向身后的衡岭原上走去。进了原上的田地,就见野金菊绽放在各处,映得人眉开眼笑。越往上走,一坡坡一坎坎一垴垴一埝埝尽是野菊花,竟将满野坡岭映成了金黄色的世界。这菊花,也就小酒盅那么大小,却开得紧凑饱满鼓胀,一堆堆一簇簇一团团锦绣一般。此时经了几日前雨洗和一夜天露的浸润后,又在早晨太阳的照耀下愈显出一种蓬蓬勃勃、舒舒展展,争相怒放的样子,将那一种洒脱一种清远一种洁净一种朴实,自自然然地显露在荒坡土岭上,虽然热烈却不张扬,虽然娇艳却无妖色,完全是一派无拘无束的天然气象。
毕竟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走了一程都有点气喘吁吁了,张宅门人背着两把藤椅随在身后,见状赶紧放下,请他们坐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