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至深处 第四章(1)

容容和杰克向我们发出邀请,要我们去新加坡过圣诞节。

老林说:“我才不去呢,天天把对不起挂在嘴边,那日子不适合我。”他已经习惯了跟我拗劲。

容容要我带五千美元过去。我非常惊讶,问:“你们没钱了吗?”

容容说:“我存了一万美元在你那里,眼下我现金周转不灵。”

五千美元都拿不出,还要买船?杰克到底是什么人?穷人?富人?小气的人?大方的人?怎么伸手向容容的父母要美元?我心里绞了个大疙瘩,你杰克不是新加坡的富人吗?五千美元都拿不出?是不是骗子啊?

第一次在王府井君悦饭店请我们吃法式大餐的那个温文尔雅、文质彬彬、高贵典雅的男人变形了。

有什么办法,容容的事,错的也要当正确的办。我去取了四千美元,故意少拿一千,出国的兴致一扫而光。

新加坡樟宜机场,我老觉得是大火柴盒,人们摩肩接踵,匆匆忙忙,像一根根火柴,一不小心就会擦出火花来,这就是我对这个国家的第一印象。也许我心里有火,所以看什么都联想到火。

出关时,一眼看到容容和杰克候在玻璃门外。奇怪,他们也像挨在一起的两根火柴,因为他们的眼睛正发出火柴燃烧时的桔蓝,那是最高一级的热能。

我注意到,这一对从长相到个头到风度气质都很般配,他们的着装相当考究,特别是杰克,黑色的西装,雪白的衬衣,橙色的领带,油亮的皮鞋,这是他的特点,当然,我欣赏这个特点。

杰克很热情地拥抱了我,对我的称呼改为白老师,杰克听说我在国内是教师,觉得称老师更妥当。我闻到他衣服上高级洗涤剂的香味。我表面在笑,心里那个结却阻挡了内心真正的热情。

我很想把冷眼换成热眼,但这个转换并不容易。

杰克开的是奔驰车。一上车,他就脱下西装,容容把它平平整整地放进衣袋,挂在车后的扶手上,特别叮嘱我,不要压了它。我明明知道这是好习惯,但却觉得自己在那高贵的衣服下面矮了一截。我缩小自己,躲那西装远远的。很奇怪,在这第二个异国女婿面前,我更加敏感,总拗着一股劲,是民族自尊心作祟吗?

容容曾对我说过,车虽然是贷款的,但它代表底气。新加坡买车比中国贵很多,但买得起好车的人有得是,养得起好车的人则不多。我越发奇怪,他们看上去有点实力,为什么向我要美元?杰克怕我吃他的用他的?他比那位“老面包”还抠吗?

车在美丽的街道上奔驰。新加坡的绿色太多了,感觉空气都染上了绿色,大自然的特殊馈赠钟情于这片土地。突然,滂沱大雨骤然而起,天空昏暗下来。以前光听说新加坡多雨,如今终于见识到了。仅仅十分钟,便雨过天晴,太阳很快把树木和草地上的水分汲干,眼前复现一个鲜亮的世界。困惑、疑虑皆悠然释怀,我欣赏起万绿丛中的那些干净得像上了清漆、神态各异的建筑物来。

怎么新加坡的楼房那么干净?我问杰克。

杰克说,刚刚那阵雨,有时一天下好几场,那是上帝在洗刷世界的污秽。加上新加坡每隔几年就会翻新建筑,这是政府行为。

车开到一条小路,两边全是别墅式的建筑,白墙黑瓦,绿树浓荫。街上连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见一个菲佣带狗在散步。我心想,住在这儿也不错,多潇洒。

正是,这就是淡宾尼杰克的家了。

车开进一个弯道,钻入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我充满好奇,很想看看新加坡的“贵族”是怎么生活的。更想知道,杰克的爱情咏叹调起的是什么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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