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对她的朋友说,我们家,我怕我妈,我妈怕我爸,我爸怕我,转着圈地怕。这个圈非常圆润,像一个膏了油的轴承,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滚动了三十六年,没有人能改变它的形状和性能。容容最好的同学、朋友娄汝云特地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大体准确。云说,阿姨,你还会怕林叔?我和我妈一直以为林叔怕你呢,在我们印象中,你是铜墙铁壁,无所畏惧。我说,糟糕,我给人这样的印象,还有女人味吗?
2005年秋,容容从德国凯旋回京。这只被放飞了十二年的“鸽子”终于被那块多雨的土地锤炼得羽翼丰满,轻盈潇洒地回巢了。
容容在科隆大学的法律博士论文不仅通过了,还得到了导师的夸奖。这次回中国,主要任务就是休整,前后一共读了二十四年的书,已经把她熬成了一副骨架,一米六六的个子,九十二斤,她笑称自己是“骨感美人”。至于她的工作嘛,不忙,她的学历很有优势,已经有好几家大公司对她感兴趣,她是给别人打工还是自己做,是在国外做还是回国做,有待从长计议。
容容回来之前,应在北大念书时最要好的同学娄汝云的邀请,去了一趟新加坡。娄汝云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女孩,中学时就以交换生的身份到美国读书两年;北大上学成绩优秀,毕业后先于容容出国,到德国读研,她请她的妈妈帮忙,千方百计把容容也弄到德国读书;容容到德国一年以后,她就去了法国巴黎大学读博;后来赴新加坡,成为当地大投资银行的部门经理,年薪加奖金,起码一百多万新币。我隐隐觉得,包尔茨追求过她,但她嫌老包岁数大,于是容容就成了替罪羊。姑且不说这一段,这次容容在新加坡云的家里住了三天,云带容容参加了公司的一个活动,遇到了一位文质彬彬的美籍新加坡华人,此人对容容一见钟情,他听说容容明天要回中国,提出要送容容。云说,那当然好,免得我起大早了——我觉得,这是云暗中撮合。就这样,他们从相识到分手,一共才十五个小时,只知道对方都离了婚,以及彼此的姓名。此人叫杰克,姓许,全名是杰克许,中国名字叫许鸿儒。那时,容容对他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已经四十八岁,容容不想再找一个比自己大太多的人——包尔茨就比她大十七岁,两人遇到了却没过到一起。
男人对女人的追求多姿多彩,有直奔主题的,有拐弯抹角的,有欲擒故纵的,有故弄玄虚的……从男人追求女人的方式,可以品出其个性特征。当初老林追我,就是写信,一连三封我没回,他的信就戛然中止,反倒是我主动了,但他竟冷冷的,半年没理我。我心凉了,打算调头时,他突然拎着个空箱子来到我们机关宿舍,以命令的口吻说,白芳竹,把你的行李放进来,跟我走。以后我们的生活就定格在“跟我走”的格局上。这个死要面子、自尊不能受一点伤的男人,我真后悔嫁了这么个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