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1

星期一早晨,天空的颜色是悲伤婚礼的颜色。我今天要去学校,虽然我敢说学校还没开放,但暖气或许开了,况且只要我们那栋大楼依然屹立,里面就有免费的茶和咖啡。我们那栋大楼应该没事吧?最好是没事,因为我必须进伯兰的电脑查东西。就我所知,只有他看过《Y先生的结局》,或许我能在他的电脑里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就能知道他的那本书是怎么弄来的,也或许能知道我应该跟谁联系,看能不能去他那边找丢失的那两页。

我昨天还是没看最后一章,没有那两页感觉就是很不对劲。后来我就用 iPod 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还把读后心得一一写下来。我差不多到凌晨三点才上床睡觉,所以今天早上整个人并不是很清醒。

我不曾走路去学校,甚至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学校在陡峭的山坡上,我不想走星期五走的那条路,我相信一定有更短的路。我只想得到一个办法,就是走进大教堂旁的旅游信息中心,里面只有一个灰色鬈发,还戴着金属细框眼镜的女人,她正忙着摆大教堂的纪念马克杯,我站了几秒钟后她才注意到我。原来旅游信息中心里有免费的城市步行地图可供索取,她给了我一份,于是我就按照地图的指示去走。

我一路沿着大教堂的外墙走,看见一个往“北门”的路标。沿着路标指示的方向继续往前走,经过了几栋排屋,一座很吵的磨坊引水槽。磨坊引水槽的对面有一间酒吧,地图指示从那里左转再右转。我走过了一座桥,看到了有刺的荨麻丛,然后就开始上山。

我来到一条小径,往前走就到达铁路下方的隧道。这是一个圆筒状的空间,墙壁很光滑,墙上还有涂鸦。隧道内装了橘色的圆形路灯,从路灯下方走过去灯就会亮(我是这么假设,可是说不定是吵闹鬼在搞鬼,也有可能是灯坏了)。我穿过隧道,沿着破败的郊区公园外围走(就是那种星期六的午后,会有儿童踢足球、小狗打架的公园)。走过一条小巷子,穿过一条大马路,再路过一家美容院,最后走进了一大片的住宅区。大学里的学生应该都住在这里吧,虽然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只有退休的人或以别的方式放弃生命的人才会来住的。

上山的一路上,我看到的都是淡黄色的平房和前花园,这里没有涂鸦、游乐场、商店,也没有酒吧。这个地方透着安详宁静,是世界末日来临之前你最想要拥有的那种安详宁静。

在这种时候,我并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痛苦。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太累了,还是因为那本书,或是因为那个诅咒,可是今天在我穿过这片住宅区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体内的每一个原子好像都可能进行核分裂(能量的连锁反应),然后我就会被带到万事万物的极限。

我穿过住宅区,突然变得很渴望暴力。活着,死去,就为了感受这一切。我突然变得非常亢奋,想操这个世界,或是被这个世界操。对,我想被数百万次爆炸的炸弹碎片刺中,想看到我自己的血,想与世人同归于尽,这是终极的结合,是世界末日前的一闪。我们变成你们,你们变成我们,我们变成永恒。这是暴力的波函数坍缩。在这种时候,我考虑被诅咒。我能想到的惟有当下、当下、当下。我想要不见的那两页!

没多久,我就找到通往学校的小径了。小径的入口有座栅栏,它饱经风吹日晒。如果是骑自行车的话,是没办法直接骑上去的。不过并不是谁都想从这里骑上去,这里的坡度差不多有四十五度。我虽然很累,可是有点想跑步,想把亢奋的感觉赶出体外。我穿过了两道门,左手边有一片林子,现在是冬天,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我从枝丫下面走过,设法避开苍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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