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第一次造访,还是观察到几个重要因素,现在我就要试着描述——如果一个人是从“寻常的社会交往”角度来看世界,或是从“典型的一天,所发生的种种活动”角度来看世界,那么,他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仿佛是被框架框住的。因此,外面的世界就像墙上的画,或者说就像挂在墙上的许多幅画。当我往左边看,就会看到一幅画;当我朝右边看,就会看到另一幅画。哲学家或许会问,那么我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一幅我看不到的画,但是我眼下不应探讨这个问题。
如果一个人可以接受这种看世界的方式——把世界看成是被框架框住的,而且还能感知到框架的边缘(尽管只是模模糊糊地感知),那么他就更容易理解,当我盯着小威尔的世界看,框架就改变了。
小威尔的框架也相当于我的框架,因为他的框架就叠在我的框架上。重叠的结果就是,不管是什么东西,在我看起来都是乳白色的,仿佛我是透过厚玻璃或薄纱来看东西。然而,这个新框架的古怪之处还不只如此。我可以感知到小威尔的视野边缘也是模模糊糊的,和一般人的视野边缘很像。可是,小威尔的视野边缘之所以模糊,其实是一幅一幅的画叠放在一起造成的。这和玩扑克牌游戏“接龙”很像。玩“接龙”时,我们也会把扑克牌一张一张地叠放在一起。
这个新视野还有一个特征更令我大惑不解。当小威尔走近某人,看着他,我所看见的乳白色影像的后方就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我知道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从目前所在之处走进那栋房子里。换句话说,我能够进入另一个人的脑海,最起码这是我用眼前所见的证据建构出来的理论。不过,当我设法进入彼得的脑海时,好像碰到了无形的墙。我被弹了回来,跌落在通往农舍的小径上。
我又产生安详圆满的感觉,进入小威尔的脑海时所感受到的饥饿瞬间消失。接着我了解到,进入别人的灵魂,在别人的灵魂里停留很耗体力。我现在没有不适的感觉,不过我还清楚记得在小威尔的脑海里感受到了贫穷与绝望,因此决定把我很想进行的冒险活动留到下一次再说,所以我就回去找马。我骑上马,让它把我带回这个世界的入口。
回去所花的时间似乎比来的时候少多了。我已经回来了,不过我不知道这个措辞是否恰当。因为,如果有人在我身边的话,他不会看到我离开,我的身体还躺在帐篷里。
我又听到雨落在厚厚的帆布上所发出的声音。我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我一度抛下的熟悉世界。我的眼睛还半睁半闭着,脑子很乱,思绪纷飞。我问自己:是做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梦,还是真的进入了别人的脑海?我决定等我完全清醒以后,去质问集市医生。
然而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是独自一人置身在黑暗中。本来,我的面前有盏烧得很旺的油灯,但现在灯已经熄灭了。集市医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从口袋掏出表和一盒火柴,点燃一根火柴来照亮表,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我大吃一惊,马上坐起来,再点燃一根火柴来照路,一路摸索着走出帐篷。我怎么可能失去意识这么久?我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外面黑漆漆的,集市空无一人,老实说我很害怕。
等我找到医生,一定要把他臭骂一顿,他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久,而且还是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然而集市医生已经不见踪影了,我现在又累又饿,决定先回丽晶饭店,明天再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