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2

“嗨,马克斯。”我说,然后“哇”了一声。

“你大概没听说过隧道的事情吧?”他说道。我摇摇头。“有条铁路隧道经过这里的下方。”他说着瞄了瞄下面,吸了吸卷心酥,但好像没吸到什么东西,于是把它从嘴里拔出来,拿来比画校园四周。“铁路隧道从罗素大楼、牛顿大楼底下穿过去,从城里通到海边,大概有一百年没用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倒塌,没想到这次连牛顿大楼都跟着塌了。上次倒塌后,他们就应该用水泥填平才对。”他继续说。

我望着马克斯刚刚比画过的地方,然后在脑海里画出连接牛顿大楼和罗素大楼的直线。我想像这条线的底下就是隧道。不管你怎么画,英美研究大楼都在这条线上。

“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他说,“今天早上,维修处的人看见墙上有条裂缝,于是就把大楼里的人全部疏散了。”

莉萨吓得一直发抖。“我真是不敢相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望着牛顿大楼说。

灰蒙蒙的天空已经暗下来,雨下得更大。牛顿大楼没有亮灯,看起来很诡异,像是被掐灭的烟蒂。

“我也不敢相信。”我说。

我们在那里站了三四分钟,一直看着那栋大楼,一句话也没说。有个拿着扩音器的男人走来宣布,不要回办公室,马上回家。我很想哭,受损的水泥地给人很凄凉的感觉。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对我来说,就这么回家并不简单。我的公寓只有一副钥匙,我把钥匙放在办公室,和外套、围巾、手套、帽子、帆布背包放在一起。

正门有名警卫正在努力阻挡人群进去,所以我就走下台阶从侧门溜进去。我的名字并没有贴在我的办公室门上,上面贴的是这间办公室官方拥有者的名字,也就是我的指导老师索尔·伯兰教授。我进这所大学之前,只见过伯兰两次:一次是在格林威治大学召开的研讨会上,另一次就是我的面谈。我来了以后,他消失了一个多星期。我还记得有个星期四早晨,一走进办公室就发现有些怪怪的。我首先注意到百叶窗和窗帘都放下来了。伯兰每天下班前,一定会把百叶窗放下,可是我们都不会去碰可怕的灰色薄窗帘。房间里还有股烟味。我以为他那天早上十点左右会进办公室,但他并没有出现。到了星期一,还是没出现。我问别人他去哪里了,他们说不知道。后来有人找人来代他的课。我不知道系里的人对这件事情有没有议论纷纷,不过没人来跟我嚼舌根。大家好像认为我会继续做我的研究,而且伯兰不在,我应该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之所以来这个系,当然是因为伯兰。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在认真研究我主要探讨的课题之一:英国19世纪作家托马斯·卢玛斯。如果伯兰不在这里的话,那我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了。况且我认为他的失踪有些不对劲,更准确地说,我并不是觉得失落,而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的车停在牛顿大楼的停车场。我到停车场时,看到有好几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正在叫大家不要管车子了,看是要走路回家,还是坐公共汽车回家。

其实我并没有很意外。我设法跟他们吵,说我愿意冒这个险。我赌牛顿大楼不会像电影演的那样突然以慢动作倒转回去,再往反方向倒塌一次。可是那几个男人却叫我马上滚开,所以我只好慢吞吞地走到车站。此时不过是一月初,已经有好几排黄水仙和雪花莲冒出地面了,脆弱地伫立在小径两侧,我一看到车站就更心灰意冷,大排长龙的人看起来又冷又脆弱,就和那几排花一样。我想,我还是走路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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