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有一个选择。
你……我偷偷坐在办公室的窗外抽烟,冬天的光线很阴暗,勉强靠着这点光来阅读探讨文艺的《边缘》杂志。突然间听见以前没听过的声音,像是撞击声。好,这我以前可能听过,是从下面传来的,不过不可能,我的下面哪有东西啊,我在一楼!可是地面晃得很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底下往上推挤。是谁的妈妈在拍打鸭绒垫子?不是。那就一定是上帝在摇晃时空结构了。然后我想,操!该不会是地震吧,赶紧把烟扔掉,跑出办公大楼。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警铃响了。
每次警铃响的时候我不会马上跑出去,有谁会这样做?警铃响起通常只是空包弹——不是训练,就是演习。我从侧门跑出去,才刚跑到一半,摇晃就停止了。我该回去吗?可是警铃这么大声,待在大楼里面很痛苦,太吵了,会在你的脑袋里叫个不停。我离开大楼时经过卫生安全公告栏,上面贴了几张伤员的照片,当时太匆忙,所以没看清楚。照片上好像有个背痛的男人,突然心脏病发作,很多人正忙着救他。去年,我就应该去受点卫生安全训练,不过我没去。
我一打开侧门,就看见大家纷纷离开罗素大楼,不是快步走,就是跑。他们从我们这栋楼旁边穿过去,再爬上通往牛顿大楼和图书馆的灰色水泥台阶。我也往我们大楼的右边跑过去,接着就两阶并作一阶地爬上台阶。天空灰蒙蒙的,下着绵绵细雨,雨像是被定了格。一月份的午后,太阳有时悬得很低,就像穿着橘黄色袈裟的菩萨正在沉思生命的意义。不过太阳今天没有露脸。我走到人群边才停下,大家都看着同一个东西。每个人都倒抽一口气,然后开始鼓噪,是那种看烟火时会发出的鼓噪。
是牛顿大楼。
它正在倒塌!
这个情形让我想到一种玩具,我最近是不是在谁的办公桌上看过?这个玩具是一匹小马固定在一个木块上,从底下按压木块,小马就会跪下。牛顿大楼现在看起来就是这副模样。
大楼正在下沉,不过是往一侧下沉。一个角消失了、两个角消失了,现在……现在停下来了。大楼嘎嘎作响后停下来了。三楼有扇窗子打开,正在来回摇动。有台电脑显示器掉出来,落到下面庭院的水泥地上摔个粉碎。有四个戴安全帽、身穿荧光外套的男人,慢吞吞地靠近受损的庭院,另一个男人走过来跟他们说了一些话,然后就一起走开了。
有两个身穿灰西装的男人站在我身旁。
“这种情况以前好像发生过。”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我认识的人。系主任玛丽·罗宾逊正和莉萨·霍布斯说话。我没看见英文系的其他人,不过我看见马克斯·杜鲁门自己一个人站着,他的嘴里还叼了根卷心酥。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走到他身边,他含含糊糊对我说了声:“你好,爱丽儿。”
马克斯说话一向都很含糊,不过并不是因为害羞。他那种说话方式,好像是在跟你说除掉最难缠的敌人必须付出多少代价,或者如果你想在赌马上作弊必须花多少钱。他喜欢我吗?我觉得他并不信任我。不过他干吗要信任我?我比系里的人都年轻,他们也还不认识我,而且我看起来好像很有野心的样子,虽然我并不是那种人。我有一头红色长发,大家都说我看起来很凶(是因为发色吗,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有些人不会说我很凶,不过他们会说我看起来“很不可靠”,要不然就是我看起来“很古怪”。我以前有个室友说,他不想跟我一起流落荒岛,不过他没说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