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生中最可怕的事 3

“干吗不走?”我问。

“在这儿待久了,不知道去哪里好。换个地方就等于换种身份,有点适应不过来。”

“也对啊,你要是离开了这里,我就得从头认识你了。”

灰尘日渐明显,杯子都是脏的。我让她有空也打扫打扫,她说:“只会端茶送水,绝不铺床叠被。”接着伸了个懒腰,说,“唉,坐在这里快要发疯。我就等着有一天忽然来一群人,说,你可以走了,结工资回家吧。我拿着钱出门,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轰的一声,咖啡店不见了,消失了。”

“变成废墟了。”

“废墟都不是,是一个异次元空间。”

某天下午,附近有一所化工厂释放二氧化硫,这股气味使留在学校里的人活像陷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壕里。躺在床上的人犹如伤兵,到处都是呻吟,我要死了我要憋死了。我噼里啪啦地关窗,但已经晚了。齐娜曾经说过:“这种气味会使猫发疯的,猫觉得整个世界变成了一条臭咸鱼。”猫的世界怎么样我不知道,人的世界立刻崩塌了,气体比一切物质更容易转换为情绪,对人来说,整个世界同样是一条臭咸鱼,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猫。

我背上包,夺路而逃,直跑到咖啡店门口,气味不那么浓烈了。我走进去,咖啡女孩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看报纸,活像退休老干部。她向我解释,看报纸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本地新闻,例如无名尸体之类的,那可能是店老板。

“这不太可能。”我说。

“两个月没发工资,人也不出现,最近一个礼拜连电话都打不通了。死掉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啊。”

“谁会去杀一个负债累累的咖啡店老板呢?疯了。”

说起咖啡店老板,我记得是一个长发、前秃的男人,一年四季戴一根很粗的金项链,粗得简直离谱。我一直期待着金粉脱落,看到里面是黄铜打底的,可两年过去了,可以确认是纯金的。咖啡女孩恰好也想到了金项链,说:“就为那根项链,被人劫道,抢光了杀死在路边,有可能吧?”

“尸体很快就会被找到的。”

“唔。”她托着腮说,“可能被扔到河里去了呢。”

“一个礼拜了,也该漂起来了。”

“碎尸了?”

“就为一根金项链?”

“你对杀人还挺在行的。”

“我杀过人,哈哈。”我说,“放点音乐吧。”

“听什么?”

“继续你的《OK Computer》。”

“说实话,听腻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Lush乐队的《Lovelife》,递给她。她翻看了一下,问我:“这就是你寒假跑到南京去淘来的?”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