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啸(5)

“人老了疑心就重了,这话不假啊。狼什么时候在这黑夜里袭击过营盘呢?刚刚放羊回来也不能消停地吃口饭茶。”他怒不可遏地将空碗重重地推给了妻子。

“念及爸爸的那颗苦心,你也该出去看看啊,又不是让你去守夜。”

“守夜的人去守夜是应该的吧。我跟了一天羊屁股还不够吗?你不要在那儿瞎咧咧,小心扯烂你的嘴唇。对了,把那酒瓶子递给我,身上有点儿发冷。”阿尤乐贵白了一眼妻子,命令似的说道。妻子脸上显现出鄙夷的神色,但再没有心思和他拌嘴,盛满饭递过去后,像既害怕拉响炸弹的导火线,而更畏惧顶过来的枪口一样,怯懦地慢慢拉开碗橱,用颤巍巍的手握住了她冒着让人浑身打颤的冷雨买回来的那瓶酒。就在这时,传来围绕着营盘的远处吠叫的家犬们突然开始哀鸣,出现了牛羊惊恐地走动的动静。

南斯乐玛走出屋外,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浓厚的雨云布满天空,远处传来闷闷的雷鸣声。趁着远处闪电的光亮一看,牛羊已经不在营盘,听到父亲在北边沟壑入口处追赶畜群的吆喝声。不断的闪电时时勾勒出殷红的天涯的轮廓,除此之外远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世间万物失去原本的存在形式,如同融化在了黑黢黢的夜里。如果没有接连的闪电,真是难辨哪方是天,哪方是地。在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停止了活动,偶尔的闪电显现着灌木草丛像逼将而来的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走着,觉知哪里有点儿动静,将手电打过去,也只有穿透黑暗的一道白光。她觉到好像有手持凶器的众多强盗向她的家园包抄过来,这时,朝西南豪尔格罕山方向狂吠乱叫的牧户的家犬们像被心坠布鲁猛击了头部一样惨叫了一声没有了动静。趁着闪电光亮,她看见自家的两条狗浩特其和会拉嘎夹着尾巴,竖着鬃毛由她身边拼命向东逃跑。南斯乐玛第一次看见狗被吓得这般消声隐息地逃遁,想到肯定有可怕的东西逼近自家的营盘,她的毛发都不由自主地奓起来。跑进屋里催促丈夫快点出来,但没被理睬。她抄起挂在哈那头上的父亲的猎枪,朝北边沟壑入口处踉跄着跑去。

听到达尔给延西热上夏营地人家的狗的狂吠乱叫走出来的男人们零零星星地喊叫着,但是,看到从豪尔格罕山上下来,蹚过姚乐图河,朝营盘逼近的如同并列的两把手电隐隐约约的绿光,谁也没有弄清楚是什么,就胆怯地躲进了各自的蒙古包。家犬都闭嘴夹尾逃之夭夭,更不用说人了,就连草木也垂头折腰,尽皆沉浸在了恐怖氛围之中。

“俗话说盲犬吠月,结果怎么了?”阿尤乐贵悠闲地待在屋里心宽肚敞地讥笑着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也不知道是酒精中毒的影响,还是对什么东西都怀有过度的贪欲,目中燃烧着贪婪的欲火,由于娇生惯养形成的肆无忌惮的脾性使其噘着鄙视他人的嘴,时常低着头好像寻觅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的行走姿势养成了脖颈前倾的习惯。然而,这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其实是个长相标致的人。他趁着无人阻拦不停地暴饮着烈酒。这时,蒙古包的围墙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这些坏蛋总是祸害围毡。”阿尤乐贵骂骂咧咧,但无意出去驱赶羔羊。继续背靠着哈那举着酒瓶子。突然,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地戳了一下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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