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你是个女人?”
我笑了。
“你会来吗?”
“你总会约打错号码的人吗?”
“有时候。”
“有人同意过吗?”
“有一次,那人是个有着十个孩子的没牙的独眼女人。”
“他们有没有唱《眷顾于我》?”
“还没有开始呢,你喜欢那首歌?”
“是的。”我打开冰箱。咖喱鸡还是农舍派?咖喱鸡已经过期一个礼拜了,农舍派明天过期。我拿出咖喱鸡,用叉子刺破上面的薄膜。
“你有没有听过他们的现场演唱?”
“没有,但这在我的计划表里。”
“你还有什么计划要做的事?”
“吃晚饭。”
“你的目标定得可真高,我喜欢。现在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吗?”
“不。你愿意告诉我吗?”
“唐。”
“唐什么?”
“洛克伍德。”
我的心脏刚刚有了些奇怪的反应,我呆住了。潘先生注意到了我心情的变化,他跳起来用目光四处扫射,看他要怎样躲开我。
“你好?”他说,“还在吗?”
“你刚才是说唐·洛克伍德吗?”我慢慢地问。
“是啊,怎么了?”
我大口喘气:“你是开玩笑的吗?”
“没有,我生来就是唐·洛克伍德。好了,我撒谎的,一开始爸妈叫我杰辛塔,可他们后来发现我是个男孩。怎么,难道这个电话不是拨错的吗?”
我在厨房里踱步,对咖喱鸡一点也不感兴趣了。真是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个难以相信的令人兴奋的巧合。“唐·洛克伍德……等一下……这是吉恩·凯利在《雨中曲》中的名字吗?”
“我明白了。”
“是的。”
“看来你要么是吉恩·凯利的支持者,要么喜欢他的电影,所以我的名字对你来说是个非常令人激动的消息。”
“是最大的消息。”我笑道,“别告诉我以前没人同你提到过这个。”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一个低于八十五岁的人和我这样说过。”
“甚至连打错电话的那些人都没说过?”
“连他们都没说过。”
“你多大了?”我问道,突然间我害怕自己是在和一个十五岁大的男孩聊天,而警察们已经盯上我了。
“我三十五岁零九个月。”
“我不敢相信在这三十五年零九个月里都没人和你说过。”
“因为我遇见的那些人没一个像你一样有一百岁高龄。”
“我离一百岁至少还差两个礼拜呢。”
“哦,我知道了。三十?四十?五十?”
“三十岁。”
“人们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相信我。”
然后他安静了下来,我也安静了下来,这太不正常了,我们只是两个拨错号码又想挂电话的陌生人。
由我先开始:“很高兴和你聊天,唐。谢谢你的票。”
“再见,没牙的已婚女人。”我们都笑了。我挂上电话,瞥了一眼浴室镜子里的自己,我长得很像我的母亲,一脸的微笑。当我意识到自己正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通话,那股劲儿就一下子消退了。或许他是对的,我真的在走下坡路。我比平常早了些时间睡觉,午夜十二点半电话将我惊醒。我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号码,这个号码是我不认识的,所以我选择忽略它,等它自己停下然后我就能继续睡觉了。几秒钟之后电话又响了起来,我接了,希望不是坏消息。我只能听到电话里传来吵闹声、尖叫声和大喊的声音。我把它挪得远一些,然后听到了音乐声,听到了歌声,我认得这首歌。他在打电话给我,唐·洛克伍德打电话给我,让我听这首我最爱的歌。
“如果你觉你的人生是在浪费时光,你的光阴是在浪费生活,来这儿,四处看看。在这悲剧时刻,在这浩大的游行里,我们何处可藏?”
我靠着床听这首歌,等歌曲结束,我要拿起电话和他说话。可是当下一首歌刚要开始,他就挂了电话。
我微微一笑,给他传了条短消息。
——谢谢。
他立刻回了信息。
——你的计划表上少了一件事。晚安。
我盯着这些文字看了许久,然后将他的号码存进了我的通讯录。唐·洛克伍德。看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