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去咖啡馆,我都会先进杂货铺待上一阵儿。为了显示跟头一次来的那个晚上性质有别,每回我都会挑选一两样东西买下。从我针对要买的东西提些问题,直到付款,我都能从女孩的眼神里看出她内心的矛盾。一方面,她为那天晚上对我的失礼不无歉意;另一方面,她又摸不准我一次次光顾的真正用心。毕竟,我买的那些东西,不管是一本记事簿也好,还是一沓书签也好,一看就知道于我都是可有可无的。
这天,我拿着挑好的一只木制笔筒走到收银机旁,女孩看看我,冷不丁地抛出一句:
“你不用每次来都非买东西不可。”
“啊?”我一时愕然。
“是不是因为我上次说了那话,你才这么做?”
“什么话?”
“上次我说,要是你不买东西,就请从这里出去……”
说到最后她抿嘴一笑。我跟着笑了起来。
“那倒不是。”我抓起笔筒掂了掂,似乎想告诉她,我买它回去可不是用来放笔这么简单,我肯定要派它一个什么更重大的用场。
攀谈几句后,竟然发现两人的老家是同一个地方——距省城西北一百多公里的一座小城市。那里除了常常被人取笑的方言和几样不上档次的土产以外,再无别的特色。但我惊讶于她不带一丝乡音,说的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她马上做出解释,原来她是六岁那年,随同调动工作的父母从北方迁来本省的。
不过接下来,两人之间就再难找出更多的共同点了。我们过往的生活轨迹看来没有任何交叠的部分,不只是住在不同的城区,念过的中小学也都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还是挺巧的。”
我这话说得有点儿言不由衷,只想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就是说啊。”她附和的样子倒是挺真诚的。“不过算起来,我都有多半年没回去过了。”
“怎么会呢?”
“店里离不开人嘛。”
“这倒也是。”
“对了,我叫索娅,你呢?”
我从钱夹里抽出一张报社统一印制的名片递给她,从她手里交换到一张杂货铺的卡片。说是卡片,因为上面除了杂货铺的业务简介以及用红点标示的位置图外,并没有印出索娅的姓名。
“原来你是记者,”她惊呼道,“太了不起了!”
“没有吧?”
“怎么没有?这可是我学生时代做梦都想从事的职业哦!”
“真的吗?”
“只不过,梦早已碎得连渣儿都没有了。”她自我解嘲地叹了口气。
“那也不算什么坏事。”
“怎么这么说?”
“真要干上记者,就知道这差事有多累人了。”
“是吗?”
“你想啊,新闻大多是突发状况,一个爆料电话打来,马上就要奔赴现场。从采访到写稿都得抢时间,经常顾不上吃饭,加班和熬夜都是常事。”
“算了算了!”她一吐舌头,“我还是安心开我的小店吧!”
我仍然坚持买下了那只笔筒。姑且不论派不派得上用场,至少它也算我和索娅相识的一个见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