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哈都单身夜晚(3)

男孩的第二个女友有名有姓。也不是浪漫的路遇,是在某会上认识的。本该叫乔红菲的这个女孩,给自己改名乔鸿飞。短发的她,不喜欢柔美,倒爱男性化的壮丽。她会吹好听的口哨。看《阿拉伯的劳伦斯》时,更是和他一起投入。看到影片中劳伦斯让风把自己的长袍鼓起来,想学鹰般飞翔时,他想起《山鹰的飞逝》,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季。那个神秘女孩,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半天,却将他永远改变了。

鸿飞很喜欢这影片,他们一起看了三遍。还不过瘾,她又找来劳伦斯的自传《智慧的七根柱》。看到劳伦斯写给他永远的爱人,他的同性恋人阿拉伯青年达洪的那首诗时,不多愁善感的她流下泪来。

我爱你

所以我把千军万马召入掌中

让夜空的繁星写出我的意愿

……

“如果我也是男人,你还爱我吗?”鸿飞问。他没有给她满意的答案,她便兀自说:“我要是男人,你也得爱我。你要是女人,我也爱你。”

他们那么相爱。每个黄昏,她都要到他那里去。他们读书,听音乐,看影碟。他们相约要到那故事的发生地,那沙浪驼影、那大漠孤烟的摩洛哥去,去穿越那沙漠的灼人热浪,那神秘的死亡之谷。他为此做了不乏艰苦的努力。可是,就在他即将把梦想交给她时,他找不到她了。他知道她的姓名,电话,单位,可他找不到她了。她的单位都不知她去了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似那么自立的她,难道被人供养着?抑或,那么求灵魂纯净的她,却不在乎肉体的堕落,根本就是个“卖的”?或者,她清秀的外表原本是人工所为?或者,她根本就是个男人?或者,外表坚韧的她,心思太过细腻,发现了他不敢提及的从前,不能原谅?是隐情难言,还是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只是他青春的梦想,是照亮他的一束光,让他对万象迷惑,而又断然而解人生的残破?他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想起她用那么动听的口哨吹给他听《山鹰的飞逝》时,他第一次流下的眼泪。人是多么不解自己,这泪水,是流给鸿飞,流给那不曾知晓姓名的女孩,还是流给他自己?或许都有吧,人生是那么复杂难辨。

他一遍遍地看《阿拉伯的劳伦斯》。他把大卫·里恩导演的《桂河大桥》和《日瓦戈医生》也一起看了,仍旧没有等来鸿飞,仍旧什么也不知晓。

他还是决定去摩洛哥。“梦想实现了。可是,一起做梦的那个人不在了。”就在两周前,就在这里,他望着这壮美的山峦,这沙漠上的绿洲,问:“你们说,也有那最美的可能吗?她会在这里等我?”

不知何时开始,拉森和卡摩拉都直盯盯地望着我。半晌,拉森打破沉默:“那男孩要找的女孩,是你吗?”

我看着他们笑了,没有回答。

“来这里的中国人极少。独行的,我看到的还真只有你和他。而且,你们都没有去那旅客众多的客栈,而是投宿在我这刚开张的小店。”

“既然孤身行走,当然不愿凑那份热闹。”我说,“最主要的,还是村口替你们拉客的哈森把我带来了这里。”

“你在这里真可能有所等待。因为一般的客人,只是在去瓦尔扎扎特城时在这里停一站,过夜的并不多。像你就这么住下来的,除了那男孩,还真没有别人。”拉森说,“你别等了,那男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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