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葬礼摆了流水席,自有本家和近亲招呼邻里去吃便饭。
我凭着记忆,一路拐向正院后面的右侧。
初春的庭院景色极好,没有花,但处处是生机盎然的绿色,院子角落里有一屏郁郁葱葱的翠竹,旁边是一个青花瓷的大缸,四副石凳围着一个圆桌。
廖长宁就坐在那一丛碧色之后的廊檐下,因为有植物的遮挡,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咳喘声。我又往前走了两步,只见他一手按着旁边的廊柱借力,一手的掌心顶着胃部,似乎是痛得直不起腰。
我来不及收住脚步,转弯抬头时他已经看到了我。
我心如膏火,忍不住走近他两步,问他:“你怎么了?”
廖长宁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低声回答了我:“没事,有点胃痛。”说着就把附在腹部的手拿开了。他额上还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一边轻声掩唇咳嗽,一边扶着廊庭的漆红色圆柱站起身来,他径直往廊下的屋内走去,并没有多看我一眼,原来他早就忘记了我。
我平淡无奇的人生里,又仿佛再次黯然失色,当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股雄赳赳的气势,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他的脚步,固执地大声强调了一句:“我是翘翘。”
廖长宁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他微微拧了眉,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说了句:“我知道啊。”
他的声音很小,又虚弱无力,听得我心中一阵难受。我去扶他垂在身侧的手,冰凉透骨,激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廖长宁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却也只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挣脱。
我连忙打包票似的解释:“你跟我来,我知道怎么治胃痛。”
他任凭我拖着他的手走进西厅,我安置他在太师椅上坐下,蹲在他面前开始卷他的裤脚。他有些迷惑,但是没有制止我,任由我找到他膝盖底下三寸的足三里穴轻轻按揉了两分钟。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我的耳边仿佛能听见江南的春风拂过柳梢的声音。
我一直难以忘怀跟廖长宁相处的时光,是因为我真的喜欢那些岁月中平和而真实的瞬间,那些过往的细节回想起来是那么琐碎俗气,却又蕴含了无尽的繁华与热闹。
我陶醉在廖长宁对我无条件的信任之中,再抬头的时候,他展颜对我笑了笑,就像是对小婴儿的那种温和轻柔的笑容,他说:“我好多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