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躺在床上,头痛令她的细眉微微锁起。
混沌朦胧间,她已站在了江南船头。
杏花春雨滴滴落下,浸湿了她的手臂,使得她浓黑的长发上沾满了水珠。
霁月迎风站在船上,江水摇荡,船头剧烈晃动着,她身子未动,如履平地般驻足在木船上。
风愈加大起来,她低头,望着船下凶险万分的滔滔江水,晶莹的面上并未显出丝毫畏惧之色。
自小便与船为伍,跟着阿婆打渔过活,这点雨水也自然不在话下。
影像交替,她又站在了江南阿婆家的阁楼前,转身,一抹人影消逝。
她泪眼婆娑盲目地追着跑过去,跑了很远仍没追上那抹人影。
她气急,大口喘着闷气,几滴晶莹随之掉下,胸口突觉一阵沉闷,唇角跟着不住颤抖。
光线明灭间手又被温暖覆上,她茫然抬起头,撞进一池幽潭般深邃的黑瞳里,那人看上去俊雅如玉,神情淡淡,面色沉稳。
他注目她半刻,开口对她说:“微月,你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家。”
他丝毫未因自己满面泪流而有所错愕,反而一脸谦和淡然。
霁月蹙眉,心中慌乱,微月……微月?
噢,是了。
那时她是叫做“微月”的,母亲给予她的名字。
他柔和清亮的嗓音灌进耳畔,如在深夜飘进怀中的潺潺细雨,温和清冷。
他又说:“如果难过,不如与我结婚。我可以为你建立一处避风港,躲掉舆论,躲掉情爱,甚至,躲掉伤害你的那个男人,如何?”
一阵心悸,霁月猛地睁开眼。
入眼,一片漆黑。
她伸手在枕下四处摸索手机,拿出来,在屏幕光亮下看到数字时钟显示已是凌晨四点钟。
换了个姿势平躺,方感到身旁的人也已入睡,她侧过头,长睫微闪地望着段天年,他宽厚的臂膀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明显。
四周静谧,她只听到他均匀平稳的呼吸。
霁月睁眼看向天花板,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她怔了会儿,便复又闭上眼。
几小时后,她醒来,习惯性用手划向左半边床铺,慢慢睁开惺忪睡眼。
身旁空荡荡的只剩棉被。
梳洗过后,她被服务员带到餐厅用餐。走过去才看到吕家父母与父亲、原姨都到齐了。
不待父亲说话,霁曦已经跑过来,蹦蹦跳跳地将她拉入座位。
“姐,听说你昨天又不舒服了?没事吧?”
霁月摇头,温婉笑着说:“没事,睡会儿就好了。”
霁曦点头,仍是不放心,又吩咐了随行的医护仔细些。
霁月走到桌前问候长辈,然后坐下开始低头拾起刀叉,这时空空的白色餐盘上落下一块煎蛋。她没说话,低头开始吃起来。
吕潇看着段天年为霁月夹煎蛋倒牛奶,再看霁月,默默接受着,面上却毫无反应。他与霁月接触不多,却多少能由霁曦口中知晓,这位尚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比较内向,性格说好听点儿是温婉娴静,说难听点儿就是毫无情趣。
他立时可怜起段天年,这种女人到了晚上一定沉闷得要死,登时又理解了他与谁家女儿、哪个明星的小道绯闻。
男人嘛,总要有懂你的女人。
吕潇嘴角牵笑,修长手指抚向霁曦的背,夹了块小肚牛排,温柔看着她说:“你也多吃点儿,别忙了。”
霁曦眨了眨眼,笑起来。
吃过早饭,一家人便准备乘上午的飞机回国。
吕家在加州有房产,便多停留些时日,霁曦和吕潇要度蜜月,也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