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巧遇故知

虽然刘耕耘和俞天香分开时一时嘴硬,说再不想见到她了,但一旦分开,却无时无刻不想她。只要是和俞天香相关联的东西就都会勾起刘耕耘的联想。由于身处厦门,而厦门素有鹭岛之美誉,刘耕耘便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厦门。白鹭在刘耕耘与俞天香的相识过程中功不可没,刘耕耘为感念它的相助,闲暇时经常去看望雪白身影、翔姿悠闲的白鹭们,也不时光顾位于市中心的白鹭洲公园。让刘耕耘倍感慰藉的是,园内有一尊白鹭女神雕塑,她是鹭岛的象征,是厦门城市雕塑中的精品。白鹭女神身姿优美、娴静地跪坐在一块巨岩上梳理长发,肩上还停着一只俏皮可爱的小白鹭呢。他在公园的介绍文字中了解到,美丽的白鹭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鹭岛的白鹭品种齐全,他每次去公园看到白鹭女神柔顺的长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俞天香,想到俞天香比白鹭女神更为柔美飘逸的秀发和身姿……

刘耕耘到厦门上大学后,尽管生活上有不少困难,他也记得俞天香的母亲曾对他有过善意提醒,希望他在厦门遇到困难时去找他们。但刘耕耘听说俞天香并没有来厦门上大学,就怄气从未找上门去,他不想麻烦人家,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哪怕只是出于老乡层面的登门造访也尽量避免。

有天,他做完家教在回学校的路上被她母亲看见了,她母亲很激动,想叫住他,但马上意识到他那“叫化”的名字在大街上实在喊不出口,便只好紧跑一阵,跑到他前方去拦住他。刘耕耘先不免一惊,随即见是俞天香的母亲,心里不禁窝火,但出于礼节,虽情绪并不高涨,还是礼貌地向她问了好。她母亲似乎并不介意,依旧热情不减说,你怎么到厦门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到我那去落落脚,还怕我那儿没你吃的?刘耕耘本想说句搪塞的话,但她母亲似有意为他掩饰尴尬,就进而提高嗓门说,前面十字路口往东50米处就是我的公司地址,你先随我到公司瞧瞧,一会儿再去家里坐坐。刘耕耘看推脱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尾随而去。

她母亲先把他带到先进的加工车间转了转,才又把他领到办公室去喝功夫茶。那些茶具看上去很别致,她母亲从抽屉取出一盒茶,炫耀地说,这是极品乌龙,上等好茶,要不是贵客来了,就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泡的。说完她娴熟地用一细致的小镊子将所有拇指大些的茶杯用开水统统快速清洗一遍,然后又将刚刚才倒进茶壶的开水倒去,说这头一遍啊一般不喝的,叫洗茶,这样泡出来的茶口感才纯正,这些以后你都应该懂的。她母亲轻轻呷了一口茶,不无自豪地说,别看我们生意现在做得风生水起,不但广告牌实现了从设计、制作、加工一条龙服务,而且连喷绘、写真、雕刻、工程晒图、灯箱、锦旗等这些活也都能接了,可是在我们刚来厦门那会儿,并不是一切都那么顺利的,那时我们只会制作广告牌,并且都是用手工进行原始加工,活源也都是二手活,很难挣到钱,困难的时候天气热了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现在回过头想想,还真有点后怕,不知那时是靠什么样的精神硬撑过来的。不过如今情况好了,在老家却没落下个好名声。人家见我们过得不错,就都眼红了,到处说我们赚的是昧心钱,成天就指望多来几次台风,好把街面的广告牌都刮没了,我们才会有得赚。瞧这些人的嘴有多损,你说我们也是靠钉广告牌起家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每天都是这样,总有干不完的活,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想法呢?我们倒是经常给妈祖她老人家敬香,不是祈祷着要赚多少钱,只是希望妈祖保佑海边平平安安的,我们宁可不赚那个钱,也不愿见到台风“跑”上岸来害人。刘耕耘心有所动,刚才只是闷头听着,靠桌前袅袅绕鼻的茶香才不至打瞌睡的他,终于有了互动的意愿,他说伯母,其实你真的不必太在意那些道听途说,一心一意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了比什么都强。她母亲满脸堆笑说,你这话我爱听,上了大学的孩子,说话就是有水平,不像那些人成天无所事事,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气个半死。

她母亲心里一高兴,就有意检讨自己的不是,她说其实我们做父母的并不反对你和我家天香交往,只是天香这孩子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是她爷爷一路看着她长大的,他爷爷又是个犟脾气,我们暂时只能顺着他的脾气来,上了年纪的人了,再蛮横也横不过长长的日子,所以没必要跟他对着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家天香从小也是被他爷爷给宠坏了,那年因为没到厦门来上大学,到现在还跟我们较着劲呢,她是嫌我们没往上找,才最终被人挤下去的。说实在的,天香的分数是够上了第一志愿的,而且有些科目还是拔尖的呢。但有一位同学的总分和她一样,大概人家找人疏通了关系,这样就把天香刷到了第二志愿。这个情况我们当时是知道的,只是确实因为生意太忙,没顾得上,我们当时只是想,有大学上就行了,只要是差不多的大学,上哪所不都一样?将来是否有出息,关键还得看自己的努力不是。

刘耕耘很仔细地听着,有关天香的话题他生怕漏去了哪怕只言片语。但她母亲滔滔不绝的谈话不知为何又戛然而止了,她突然严肃地审视他的眼睛,说,谈到这里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看不出来呀,看你老实稳重的说话却没个准信,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头天答应我的事情,到了第二天就翻脸不认账了?刘耕耘明知他指的是哪件事,却岔开话题说,伯母,学校那边还有点事,我就不搞造你们了。她母亲忙劝阻说,不中听的话不说就是了,这大周末的,能有什么事?一会儿到家里吃了晚饭再走,认认门。刘耕耘说,不了,真是有事,改天再说吧。他边说边站起了身,表明去意已决。她母亲知道挽留不住了,就说那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眨眼工夫,她母亲就拿来一个厚厚的信封硬塞给刘耕耘。他感觉它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不像是信件,就有心想问个清楚,但又苦于不方便当面问,这样的思虑把他的双脚给“拴”住了,刚才还口口声声要走的他,如今双脚却迈不出半步去。她母亲本以为那只是一塞了事的事情,无须把话说在明处。不料刘耕耘还真是个谨慎的人。她见他举棋不定一筹莫展,只得补充说,一点意思,你先拿着花吧,别的忙我们也帮不上。以后要有什么困难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刘耕耘说,伯母,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钱这东西放我这儿没大的用处,倒是你们做生意,或许能派上用场呢。说完,他把那叠笨重的钱往办公桌上一搁,猛地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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