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暴打(3)

父亲呢,被小日本掳去当劳工筑铁路,扛石头扛倒了,叫赶过来的小日本监工鞭抽脚踢。爬起来再扛,又倒。你是装死,怠工!小日本边打边吼,判他怠工罪,押解临时用刑棚行烙刑。行刑前,小日本见他魁梧,念是干活儿的好材料,破例开了“帝国之恩”,操着烧红的铁条让选是要烙个“怠”字还是烙个“工”字,他父亲不识字,随口选了“怠”字,结果在背部多加了好几条烙印,乐得那几个小鬼子笑翻了天。这些,有那烙铁烙进肉里去的嗞嗞声和从此袅袅升起的烙肉烟为证。

到了蓝老汉还闹笑话。那年贴上对子,几个识字的哈哈不已地拢来,蓝老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哈哈。一个识字的问,你笑什么?他不笑了。那上联是:羊年大财又大运。人家指着“羊”字问,你爷爷是羊倌你还不认个“羊”字?又问他羊角在哪儿,他才恍悟到贴倒了。这事儿为满村笑谈,蓝老汉干死干活没出名,不防这宗儿却出名,很是驳他面子,说什么也要在儿女身上争回这个脸。无奈大儿大女读没两年就闹气,一骂就哭,一打就跑,到学校一查,影儿都没有。后来,老三在一次玩耍中摔楼骨折,光手术费就3万,他满屁股是债,没了下锅的米,只得连在读小学的老四一并辍回来。

老五名学文,是蓝老汉最末的希望。他读初三那年,正赶上国家减免学杂费,蓝老汉正待宽心,这个那个老的少的却三天两头地闹上门来,净说些打伤了哪里哪里的话,蓝老汉支撑不住,赶医院看医生,医生说是心火过盛睡眠少,道是静了心睡眠足了就转正常,头疼也会消去……

到了高二,看看,完了。他纠合几个村里的小混混,专干些偷鸡摸狗行赌玩乐的勾当,害得村里哪家不见个鸡呀狗的,都赖到他家来,蓝老汉的心火越来越旺,丢了手中的活儿,捡根棍子,撵这不肖之子去了。蓝老婆子呢,坐在灶边光看着火,柴也不添,泪也不出,烧焦烧煳了也愣着不起,一劲儿叹气。

蓝老汉拖了棍回来,蓝老婆子不言不语。老了老了的,不防下了个坏蛋,害得她老人家气短、气虚、困顿、耳鸣,医生说是气血虚。

蓝学文呢?他和几个青年在蔡青家的凉棚下喝得酩酊大醉。“方圆一百里,哥们说谁横霸,我刀起头落我灭了他。”蓝学文歪着脑袋喷酒气。“对,老大,灭了他!”姜雅仁拍得桌震杯弹。“老大,我听说戴加河村杨勇武特横,还杀过人,没有不怕他的。”蔡青说。“混蛋,我杀了他。”蓝学文一脚踩到桌上。“杀了他!”姜雅仁喊。黄权跳起,嚷了一通,躬身捏起杯一饮而尽。四人各揣一把尖刀上路。

捞刀村距戴家河村不远,中间横过一道齐腰深的河,他们各个脱掉长衣长裤,只着一条内裤哗啦哗啦涉河。过了河,干脆把衣裤扔了,蓝学文带头唱起也许是原始人传唱下来的唱词:嗨哟嗨哟杀过去,嗨哟嗨哟杀过去……

浓浓的夜色笼罩着戴家河村,汪汪,汪,咿,咿嗷嗷,几声犬吠打破了村子的宁静,杨勇武屋内睡得正酣。哒哒,屋外好汉在撬门,哒哒,哒哒,吱呀,吱呀呀,弄了老半天,终是撬出来了,砰,整门轰翻,蓝学文几个冲进去呜哇一阵,左右寻不到人,却见那边窗的格子断了两根。蓝学文、姜雅仁各把一把尖刀嘭地插在床上,四人大骂不止。出得门来,听得外面几声咩咩,他们顺手牵了两只。

鸡巴个小麻雀雀的,敢对老子下黑手?敢牵俺的羊羔羔?呸!杨勇武带一帮喽啰张牙舞爪大举压境,扬言要取蓝学文项上人头,要剜黄权鸡巴。蓝学文黄权几个情知寡不敌众,只好赔羊赔礼。后来入伙杨勇武的仗义帮,不在话下。

仗义帮拥有15人之众,内有两只老虎让人闻风丧胆,杨勇武大虎,蓝学文二虎,虎虎生威。他们收保护费,打人,杀人。长沙市公安局发出追捕令后,叱咤一时的仗义帮四散而逃,只剩大虎和二虎扭股糖一样粘着。大虎有个叔叔在石家庄开公司,他们投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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