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肯下嫁于我，先生，我希望您，您不会反对。”
他笑了。这是个英俊的男人，牧师不会看不出。
“我女儿愿意下嫁于您吗？”林德利先生问。
“是的，”杜兰特正色道。说这话教他不无痛苦。他这时感到了他和这位长者之间与生俱来的敌意。
“到这边来好吗？”牧师说。他带杜兰特进了饭厅，玛丽、路易莎和林德利太太都在座。马西先生则坐在墙角，守着灯。
“这个年轻人是来向你求婚的吗，路易莎？”林德利先生问道。
“对，”路易莎说，眼睛则盯着杜兰特，只见他像军人似的直挺挺站着。他并不敢看她，但能意识到她。
“你这小傻瓜，怎么能嫁给个挖煤的!”林德利太太厉声吼着。她臃肿的身体裹在一件松垮垮的银灰色睡袍里，斜靠在沙发上。
“行了，妈，”玛丽叫道，声音不高却语气严厉，透着傲慢。
“你靠什么养活一个老婆？”牧师夫人粗鲁地问。
“我！”杜兰特回答道，“我想我会挣足够的钱。”
“好呀，你能挣多少？”又是那个粗鲁的声音。
“每天七个半先令， ”年轻人回答。
“以后还能涨吗？”
“我希望这样。”
“你们准备住在那间小破屋子里吗？”
“我想是的，”杜兰特说，“只要那屋子不坏。”
他并不太生气，只是有点憋屈，因为他们认为他不够格儿。他知道，在他们眼里，他不够格儿。
“那她就是个傻瓜，傻瓜才会嫁给你。”林德利太太粗鲁地叫着下了结论。
“别管怎么说，妈妈，这是路易莎的事，”玛丽明明白白地说，“咱们别忘了—”
“她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呗，但是她会后悔的。”林德利太太打断玛丽的话说。
“不管怎么说，”林德利先生说，“路易莎也不该不管家里人的意见，想怎样就怎样。”
“爸，那你要怎样嘛？”路易莎厉声道。
“我是说，如果你嫁给这个年轻人，我这牧师就不好当了，特别是如果你们还住在这个教区的话。假如你们远走高飞，事情就简单多了。可在这个教区，在我眼皮底下住在一个矿工家里，这简直不可能。我要保住我的职位，这个位子可不是无足轻重的。”
“过来，年轻人，”路易莎的母亲粗着嗓子叫道，“让我看看你。”
杜兰特“刷”地红了脸，走过去站住，但又不是十足的立正姿势，因此不知把手往哪儿放。路易莎见他如此顺从默然地站着，很是生气。他该表现出男子汉样儿来才对。
“你能不能把她带得远远的，别让人们看见你们？”母亲说。“你们俩最好走远远儿的。”
“可以，我们可以走。”
“你想走吗？”玛丽明确地问。
他环视四周。玛丽看上去十分庄重，一派雍容。他脸红了。
“如果我们碍别人的事，我就走，”他说。
“如果只为你自己考虑，你还是想留下来吗？”玛丽说。
“这儿是我的家，”他说，“那屋子是我出生的屋子。”
“那，”玛丽转向父母道，“爸，我实在不明白，您怎么可以提出那样的条件来。他有他的权力，如果路易莎想嫁给他—”
“路易莎，路易莎!”父亲不耐烦地叫着。“我不明白，路易莎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呢？她怎么会只替自己着想，不把家放在心上？出了这种事已经够让人受的了，她就应该尽量努力做点补救的。如果—”
“可我爱这个人呀，爸，”路易莎说。
“而我希望你爱你的父母，希望你尽力别损坏他们的名誉。”
“我们可以到别处去生活，”路易莎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她终于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
“哦，对，这很容易做到，”杜兰特忙跟着说。他脸色苍白，垂头丧气。
屋里一片死寂。
“我觉得这样的确是个好办法，”牧师喃喃道，他现在平静多了。
“很可能是个好办法，”那病中的老妇人沙哑着嗓子说。
“当然了，我觉得我们该为提出这样的要求向你道歉，”玛丽居高临下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