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的女儿们(中文版)(24)

“我爱你,”她双唇颤动,啜泣道。他垂下头伏在她怀中,闻而不知其声,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与激动教他难以承受,几乎令他肝肠寸断。他们在沉寂中静默片刻,激情稍有缓冲。

她想看他。她抬起头来,发现他的瞳孔小而黑,目光奇特,炯炯有神。确实是奇怪的眼神,令她心折。他的嘴巴在向她的双唇贴近,渐渐地,她垂下眼睑,等他的嘴巴来寻找自己的嘴巴,愈来愈近了,直到全然为他的嘴巴封住。

他们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全然为激情、哀伤和死亡混杂的感觉所缠绕,心无旁骛,只是在痛苦中拥抱,相吻,那热吻中和着苦涩,恐惧变成了欲望。最终她松懈下来。他感到似乎心受到了刺痛,但仍觉得欣喜。他几乎不敢看她一眼。

“我很快活,”她这样说。

他握住她的手,心中感激和欲望交加。此时他还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欣慰至极。

“我该走了,”她说。

他不解地看看她,不懂她为何要走,他只觉得他们二人从此再也不能分开。但他又不敢强迫她,只是无言地捏紧她的手。

“你的脸黑乎乎的,”她说。

他笑道:“我的脸把你的脸给弄脏了。”

他们相互心存畏惧,不敢说话。他只能让她靠近自己。少倾,她要洗脸了。他去打了些热水来,站在一旁看她洗。他此时欲语还休,不敢开口,只眼巴巴地看她擦脸、梳理头发。

“他们会发现你的外衣给弄脏了,”他说。

她看看自己的袖子,不禁开怀而笑。

这笑声叫他满心自豪。

“你怎么办?”他问。

“什么怎么办?”她问。

他支吾着难以开口。

“拿我怎么办?”他说。

“你打算让我怎么办?”她笑问。

他把手缓缓伸向她。怕什么!

“先把你自个儿弄干净再说,”她说。

十四

他们愈往山上走,夜色愈浓。他们紧紧相依,觉得似乎这夜色也通人性,生机勃勃。他们默默地朝山上走着。最初,街灯还能照到他们的路,几个行人擦肩而过。他此时比她还害羞,只要她稍有松懈,他就会放开她的。可她不,她紧紧地抓住了他。

再往前,他们走入了田野中真正的黑暗里,他们不想说什么,只在沉寂中感到越来越近。他们就这样走到了牧师家大门口,站在枝干秃裸的七叶树下。

“我真不想让你走,”他说。

她哑然失笑,喃喃道:“明儿再来,问问我爸。”

这时她感觉到他的手把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便同样哀怨同情地笑笑,吻了他,放他回家了。

回到家,那悲哀又一阵阵袭上心头,他一时间忘了路易莎,甚至忘了母亲,而正是因为母亲他才生出压抑,就像伤口中在发炎一样。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挺得住的。

十五

第二天晚上,他衣冠楚楚地去牧师家,感到这一步非走不可,也不去想象那是个什么情景。反正他不拿这太当回事。他相信路易莎,这桩婚姻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他感到命运在保佑着他。他用不着担什么责任,路易莎的家人跟这件事也无甚关系。

他们带他进了小小的书房,里面没生火。待了一会儿,牧师才进来,语气冷漠、颇有敌意地问:“小伙子,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毋庸置疑,他全然知道了。

杜兰特抬头看着他,就像一个水手看其上司一般,一副恭顺的样儿。但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我想,林德利先生—”他彬彬有礼地开口,但旋即脸色变白了。现在他觉得说出该说的话本身就是亵渎神明。他在那儿算干什么的?可他还是得继续站下去,因为非走这一步不可。他恪守着独立与自尊,决不能跋前踬后,他一定不能先替自己打算,这件事绝非他个人的事。不能有这种感觉,而应当把这件事当作自己最高的义务。

“您是想—”牧师再问。

杜兰特虽然此刻口舌干涩难以开口,但还是稳健地说:“路易莎小姐—路易莎愿意嫁给我—”

“是您请求路易莎小姐,问她愿不愿下嫁您,对吧—”牧师纠正他道。这令杜兰特想起,他还没有向她求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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