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1)

那年,惠惠和雨泽走到了一起。

在爱丁堡市中心的王子大道上,他们手拉着手漫步。远处的古城被时光的染料涂抹上了一层冷冰冰的铅灰色。古城坐落在山头,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像扭麻花一样,不知从哪个出口拐了出来。向前延伸而去,中间是望不到头的花园,所有那些人间社会的喧嚣全都被这片花园吸收殆尽,时空仿佛在那里静止。从花园出来,则是整座城市的商业中心,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最为出彩的,自然是街边那些富有情趣的艺人们。有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长着一支粗壮的鼻子,戴着一顶从两边翘起的帽子和一副蛤蟆镜,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红色外衣,陶醉地拉动着手里的手风琴。行人路过此地,无不慢下脚步,静静地侧耳倾听。

在一家zara服装店的门口,有个精壮的小伙子,在头上顶着一个盆,用脑袋支撑着全身,在那里倒立着,旁边的碗里扔满了硬币。

一面是古城,一面是现代社会,行走在王子大道上,仿佛在时空中穿行。周末的这天,雨泽陪着惠惠逛街。那时,雨泽走在路上,还只是带着一双眼睛。惠惠则背着一部单反相机。她对佳能有特殊的偏爱,这是因为佳能在色彩上颇具特点,而她总是容易被五颜六色的东西所吸引。

“站在那边别动。”惠惠所说的每句话都好像是陈述句,并且非常简练。她的脸上也总是持续着某股特殊的冷静。她让雨泽站在一侧,从她的角度看去,恰好和古城融为一体。她按动快门,一张精致的照片就这样被留在了相机中。

“好了。”于是,他们继续缓慢地向前走去。

他们的脚印踏遍了整个爱丁堡。在那背负着沉重历史负担的古城上,有位街头艺人,总是扛着一把木吉他,一支音响,坐在路边,翘着二郎腿,唱着动听的歌曲。他的声音异常浑厚,像冬天里温热的包子那样,软软的,却包裹着香甜的馅儿。

在那舒缓的音乐中,雨泽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惠惠。阳光照射在两个人中间,照射着他们淡淡的笑容,他们沉默地看着对方,而后缓慢地彼此靠近。雨泽浅吻了惠惠。惠惠紧闭双眼,认真地接受着他的爱。那时侯他们觉得彼此永远不会再分离。

“快门。光圈。感光度。”惠惠向雨泽讲述着单反相机的基本操作。他们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看着太阳渐渐地伸了一个懒腰,躲回到云层后面休息去了,一边讨论着对摄影的理解。

“笨蛋,你要多练。”惠惠将相机推到雨泽手里。两个人一同坐在草地上,雨泽简单地复习了一下。这时,他看到一条漂亮的狗,似乎是为了捡一颗扔出来的棒球而没命地向这里跑着。那条狗黑白相间,体格健壮,奔跑起来异常有力。

“那狗真漂亮!”雨泽感慨着,“那叫什么狗?”

“笨蛋。”惠惠说,“那是边牧。”

“边牧?好奇怪的名字。”

“笨蛋。”惠惠有些不耐烦地说,“就是边境牧羊犬啦。”

“看上去好聪明。”雨泽说,“你看他的表情。”

“嗯啦!”惠惠一如既往地平淡,“人家是最聪明的狗。”

“最聪明?能有多聪明?”

惠惠白了雨泽一眼,回答他说:“反正比你聪明!”

“那岂不是很傻?”雨泽总是用自嘲的方式跟惠惠打趣。

“是。”惠惠的表情很冷淡,但心里却藏着笑容,“应该说,比你聪明得多。”

他们坐在那里,看着狗的主人从远处跑来,和他玩耍。那是个穿着时尚的苏格兰姑娘,一头金发,粗犷的皮肤上面点缀着雀斑。她一声令下,那条狗就站了起来,她向左边转动身子,狗就跟着她转动身子,她伸开腿,狗就从下面钻过。人和狗似乎在完成一种舞蹈。

“聪明吧。”惠惠说。

雨泽点了点头,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没有作声。

“出国前,我家的泰迪死掉了。”惠惠爬在雨泽怀里说。

“等我毕业回去,就养一条这样的狗。”

“嗯!”

他们的生活始终平静而美好,饱含着甜蜜的气息。

阳光下,他们手拉着手,跟着苏格兰缓慢的节奏,捕捉着每一个精致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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