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之前,踌躇了片刻,张牧云便道:“看便看吧。反正瞧完这件宝物,便该睡觉去了。”说罢他便抬足欲往那药师金刚塔中走。见他举步,智光却道:“牧云不必亲往;那药师塔中人迹罕至,久疏洒扫,恐尘网四壁,深夜入内多有不便。我这便着人取来。”说罢他便嘱一随从弟子打着灯笼去塔中取经。也就是等得片刻功夫,那弟子便取得经来,交与张牧云。“这经……”经卷拿入手中,张牧云借着火光一看,却有些讶然。“这真是古经么?”
刚才他听智光之言,觉着将要看到的经卷定然古色古香,那竹简韦编脱落,竹片苍黄,说不定还有不少虫咬蚁蛀的孔眼,那都正常;谁知等亲眼一见这古经,却是简片青翠,碧润晶莹,犹如才取的三春新竹削成。张牧云不由得满腹怀疑,多嘴问那取经僧人道:
“这位师兄,莫不是拿错?这样新刻的竹简,如何会是古经!”一语问罢,还未等那僧人回答,智光已接过话头。他带着些苦笑说道:“这确是那古经。我也不知为何它保存得如此之好。先前我已因为此经新鲜,吃得那凶人一顿好打。不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牧云你该相信,你手中这卷经书在宝林寺中世代相传,已逾千年,绝无差错。”
“是嘛……”听得此言,张牧云半信半疑,朝智光脸上看了一眼,却见他一脸正色,不似调谎。当下张牧云只得信他。琢磨琢磨他的话,再看看自己手中鲜碧的经卷,张牧云不由得心中一动,忖道:
“莫非这真是宝物?上千年的竹简大都腐朽,怎会如这般新鲜!”
心中这般忖念,张牧云赶紧将竹简上捆绑的细麻绳解掉,神色凝重地展开经卷,想看个仔细。一边展开经卷时,他一边心中还暗叫可惜:“可惜!即使是积年的古物,看这般崭新模样,若拿去典当行中换钱,只被人当做行骗……”胡思乱想着,那竹简也在眼前打开。借着旁边的灯笼火把,张牧云瞪大眼睛仔细观瞧,只见这竹卷页面比背面更加润莹;虽然那周围火光彤红,竹卷上却是碧油油一片。
“什么竹子里面也翠绿?”带着疑问,张牧云仔细观看,只见这青绿细长的竹片上剜着许多雪白的字体。看看字形,陌生难懂,乍看像是草书,细瞧又似梵文,打量了半天,半个字不识。那字形倒是飘逸,笔画粘连,雪划银钩浮刻于翠绿竹片之上,一眼看去不似文字,倒似是青空白云、碧水白莲。看不懂卷上经文,张牧云好奇之下,便转脸跟智光大师问询:
“请教老方丈,这经上写的啥?梵文的经书我也看过,这里却是一个字都不识得!”
“这……”被张牧云一问,博学的老方丈却出奇地一脸尴尬,吭吭哧哧地回答:“这经……我也不认得。你也看它像梵文,可又不是,否则老衲也不至于一字不识。对于此经文字,至今寺中并无一人认出……”“呃,怪不得,我说怎么有我认不出的经书呢。”听了智光之言,张牧云大言不惭地嘀咕,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把那经卷翻来覆去地盘弄一阵,然后又放到眼前,凑近些想看明白上面到底写啥。不管认不认得,这会儿他已知这经文大有来头。
这般摆弄,迁延得一时,却还是两眼一抹黑,一个大字不识。折腾了一阵,张牧云便觉无趣;这样时候他平时那锻炼的苦中作乐心思便发作,心想道:
“吓,既然字儿读不懂,那小爷便当画看!”
这般想着,他便把经卷在眼前展好,重新审视起来——谁也没想到,他这样一换个心思,还真让他瞧出些门道来!原来,那些竖排的文字,如果合纵连横地看,那些点划撇捺竟真似是一幅横轴图案!那点横连成了波纹,撇捺突兀成大山,竹简上云水生动,林木苍莽,更兼得空中星月朗朗,竟似是清风明月宇宙乾坤,无所不含!
“老和尚你错了……”一看之下,茅塞顿开,欣喜的少年想转脸告诉方丈;谁知道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却忽似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刹那间竟两眼一黑,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