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宝林寺中头一件宝物!”“此鼎名‘须弥大鼎’。你瞧这——”智光围着青铜鼎身来回走动,一边转圈一边抚着鼎身錾刻的花纹念叨:“牧云你看这鼎身,这几座是须弥山,这儿是四大部洲。这些个,你看着像小面团的,实则是五百罗汉像。你看,有讲经说法的,有降龙伏虎的,有乘鹤升天的,也不知当初怎么刻画上去的,真不愧为敝寺第一宝物!”
智光卖力地讲解,张牧云和月婵听得十分专注,时不时地啧啧称奇。借着殿内的长明灯光,那张牧云打量着须弥铜鼎上明晦有致的花纹,更在心中感佩道:
“果然是宝物!看这图案已然妙极,若是一股脑化了,应该不下二百斤铜吧。嗯,那也是极值钱的了。”心里给眼前的宝物估值,却忽然心生疑窦,张牧云便趁着话隙跟智光禅师问道:“大师啊,你这铜鼎虽然是极值钱的,却也用不着豁出性命保存吧?莫非里面藏满金银?”说到此处他赶紧上前伸手一掏,却只捞得满手香灰。见他如此,智光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便老老实实说道:“牧云,这鼎中并无金银。其实不瞒你说,老僧一介出家之人,与世无争,如何会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先前那恶徒逼寺中交出宝物,可怜我一无所知,只得带他在寺内可能之处四处走动。这鼎前也曾来过,只是那人见了直摇头,坚称不是……”
“哦?”张牧云这会儿毫无睡意,头脑十分清晰,马上接茬道:“这死鬼眼界倒是极高——咦?这么说来你这寺中还有其他宝物?”“有啊。”
智光一脸晦气地答道:“老衲起先是想将寺中称得上佛宝之物都给那凶人看了,只想早点打发他走,谁知却都说不是!”“那倒真倒霉得紧。”张牧云随口安慰一句,大半心思却仍在那“宝贝”二字之上,瞅着老方丈,精神奕奕地说道:“老方丈,不如你便把那些宝贝一一给我瞧瞧。我来帮你鉴别鉴别。说不定是那死鬼不识货呢!”“……好吧!”毕竟眼前这兄妹俩是救命恩人,智光推脱不得,便真个把宝林寺里想得起来的佛宝经籍都给张牧云瞧了。什么犀牛佛珠、白玉观音、紫檀罗汉、木胎干漆大士像、琉璃宝光莲花台、达摩祖师手抄贝叶经,种种寺里秘藏的珍品都给张牧云一一过目。其中不少宝贝,几乎从来都秘而不宣,即使达官贵人也无从看到,这回却便宜了这俩兄妹。而此时那位得了便宜的惫懒少年还一个劲儿卖乖,在肚中给这些古色古香的宝货估价时,还大言不惭地跟智光说道:
“老和尚,你把这些宝贝给我这么一瞧有多好!那恶贼不识货,只把你寺里宝货当稻草,以后若是传出去您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就是将来变卖寺产时,也会被人压价!”
“……休得胡说!”听张牧云这般满口胡柴,智光大师正是哭笑不得。在他身旁那位明艳少女,听了义兄这番高论也是掩口笑个不停。不知不觉,他们这些人便缓步走到寺庙后边。又走过先前出发的祖师方丈院,便来到宝林寺的后山了。毕竟是佛林禅和,与那嘻笑不经的少年不同,老住持智光答应将寺内宝物一一展示,便绝不折扣。方才同几位长老一道领着少年兄妹俩在寺中走了一遭,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样宝物还未展示。此时已快三更,夜色黑重,老僧人站在方丈院后的石阶通路上,望了望北面那座挑脊飞檐、巍然矗立的琉璃佛塔,在渐起的山风中打了个寒战。他回过头,稽首跟少年道:
“牧云小哥,敝寺中可称宝物者,只剩下这边药师金刚塔中收藏的无名古经竹简。你可要看么?”
寺后空旷,山风横扫,吹得说话的老僧宽大的袍服呼啦作响。听了老僧人苍然的话语,正巧一阵风打横吹来,忽然间少年也觉得有些寒意。张牧云抬头望了望那座黑沉阴云下冲霄而起的八角塔楼,有些发呆,不知还要不要入塔看经。
一粒沙中见世界,一朵花里有天堂。
手掌中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