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拉格寻找一个人的放逐(3)

“Hey!Howareyoutoday?”身后传来一个怪怪的腔调,我装作没有听到,加快了脚步。

“Hey,hey……”这个尼泊尔人锲而不舍地喊着,而且很快一个巨大的块头晃到了我跟前,“Hey!Howareyoutoday?”他很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笑得很灿烂。

“Fine,thankyou,andyou?”我撑起笑脸回道,自从开学第一天认识了这个尼泊尔人保罗后,他每天都跟在我和凌岚的后面,每次见面了第一句话永远都是“Howareyoutoday”,然后我们一如既往地回答“Fine,thankyou,andyou”。

每次都是一成不变的对话,连个动词都不改,此时此刻我只想把脚上的鞋子一脱,然后拔腿就跑。

这个保罗没有看出我的不耐,很热情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大意是你的另一个同伴去哪了,你现在是去哪儿啊,我跟你一起去行不行啊。

我装作听不懂,很茫然迷惑地望着他摇摇头,然后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不得不说,门当户对在国际上也具有深度和广度的意义,亚非拉留学生总是喜欢缠着同样来自第三世界的留学生。如果是来自西欧和北美的留学生,他们就不敢这么胡搅蛮缠了。

“哎呀呀!这么晚了!”一出校门,我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后大叫了一句,“我得先走一步了啊,咱们就此别过,再见再见。”不管保罗是否听懂,我迅速地穿过马路往对街一条小巷子飞快地跑去。

高跟鞋踩在石青色地砖上,发出重重的哒哒声,我扭头越过川流不息的街道寻找保罗的身影,心底来不及庆幸甩掉了他,只听脚下一阵清脆的响声,我的一只脚立刻瘸了下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右脚的鞋跟就这么华丽丽地断了!

我提着一只断了跟的鞋子,金鸡独立般的单脚跳向路边,在一家木偶店门口的台阶坐下。

布拉格的出租车很多,但司机看到是老外总会宰人。有凌岚在旁还比较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我几乎不懂捷克语,就算我想砍价也不知道该怎么砍。

如果我把左脚这只鞋的鞋跟也给敲了,凌岚这个女人会不会半夜起来把我给谋杀了呢?这双高跟鞋是凌岚借给我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子。我望着左脚上这只完好的高跟鞋,想象着凌岚见到这双鞋后抓狂的模样。

脱下鞋子,我心一横,眼一闭,正准备将鞋跟往台阶上敲,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嘟嘟”的汽车喇叭鸣叫声。只见一辆布拉格满街都是的国产车斯柯达在我面前缓缓停下。

抬起头一看车牌号,这不正是那个单永谦先生的车子吗?我们和玛姬老师就是从这辆车迎接下他的。

“你好,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吗?”单永谦从车里走下,背对着金色的阳光,对坐在台阶上的我微微弯下腰彬彬有礼地问道。他的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翘,唇和眼仿佛都在谦和的笑着,很是清明好看。

我望着他,恍惚间有些分神。

“鞋子坏了。”我冲他沮丧地晃了晃手中的凉鞋,“这鞋子是我借的,回去后肯定要挨一顿骂了。”

他望了眼我手中断了跟的鞋子,笑了笑,朝我伸出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望了眼他身后的车,考虑到荷包问题,未多加客气,点头道谢后在他的搀扶下,坐进了那辆斯柯达。

“在这里还习惯吗?”单永谦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我们上午从车里迎接下他,走向颁奖仪式举办地点的路上,他得知了我新从中国来这求学。

“不习惯。”我立即摇了摇头,“太陌生太陌生了,连黄种人都见不到几个。”谈及此我的话就收不住了,难得有一个人让我大倒苦水,“我在这连看电视都看不懂,现在要是能让我看新闻联播,我半夜做梦都会笑。以前我在家里最不喜欢看的就是新闻联播了,可这个强悍的节目却是无论你怎么调台都能看完完整的一集。但现在我来了这座“千塔之城”,就开始无比怀念那个每天七点风雨无阻、举国上下全民共赏的新闻节目了。”

“这么夸张?”单永谦听我说完后又笑了,他细细瞅了我一眼,说:“才来就这么想家,那接下来一年该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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