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莲绣花绷架上的“鸳鸯戏水”枕头花,放了好多天,一直没有再绣过。往天,她总喜欢到麻大喜的工作间,去看她的雕花嫁妆,听小雕匠讲述其中的美好寓意和祝愿。如今,那一切美好都成了对她的嘲讽。因为刀劈嫁妆,挨了父亲一顿骂,她一点也不后悔,只觉得对不住小雕匠。小雕匠为她辛苦劳作了三年,流了汗不上算,到头来还要流血。三天了,不知道小雕匠的手伤好点没有?她来到麻大喜的工作间时,小雕匠正在埋头雕凿一块镂空的莲蓬花板。
“大喜,怎不多休息几天?手伤还没有好呀!”刘金莲充满自责和不安。
麻大喜抬起头,扬起手活泛地转动着,说道:“小姐你看,这不是好了吗?”
麻大喜的伤好得这样快,刘金莲感到惊讶和意外。她说:“真看不出,你的手艺好,‘辰州符’也灵。你伤好了我就放心了,要不,我心里会更难受的。”
刘金莲的话,麻大喜感到亲切,也感到局促。他看得出,刘金莲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然而,这位姑娘毕竟是千金小姐,自己只是一个手艺人。为了那张家少爷的风流事,她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既然刘金莲把自己当成朋友,就应该帮助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小姐,大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麻大喜试探着问。
刘金莲说:“有哪样话,你就讲吧!”
“姑爷也是一时糊涂,难道你就不能原谅他吗?”麻大喜直言不讳。
“唉!”刘金莲叹了口气说,“这些公子哥,我是心里有数的。”
麻大喜坦诚地陈述:“依我看,姑爷并不是浪荡之人。我和他交谈过,夸他是有福之人,结了刘家的亲。听了我的话他很高兴。他对你还是有情分的。”
刘金莲凄婉地说:“他对我的情分如何,我心里最清楚。”
“小姐,恕我直言,你们的亲事是结定了的。你想得开要结亲,想不开也同样要结亲。公子哥做点这种事,你看得重,旁人是不当一回事的。把这事忘了吧!等我把嫁妆做好,就欢欢喜喜嫁到张家去。有你在身边管着,他就再也不会那样荒唐了。”麻大喜边雕刻边说话,漫不经心,却都是肺腑之言。
刘金莲听着,觉得麻大喜说得有道理。这一切确实无法改变。她别无选择,只有逆来顺受。她不想再提烦心事,“你老讲这事做哪样,不能讲点别的吗?”
麻大喜想了想,说:“好!讲点别的。那天你要劈嫁妆,真把我吓蒙了。”
刘金莲摇着头说:“讲来讲去,你讲的又是那件背时事。谁愿意那样做,我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你要是真砍了,我一世人生都会伤心的。”麻大喜说。
刘金莲说:“我是看到你伤心的样子,才打消那个念头的。如果我下了狠心要把嫁妆劈了,谁也拦不住我。今天不劈,可以明天劈;明天不劈,可以后天劈。难为了你啊!这套嫁妆你花费了三年心血。为了打好这套嫁妆,你费尽了心思。我不能对不住你。人生在世,是要讲良心的。”
“小姐言重了,大喜担当不起。我所做的都是手艺人应尽的本分。”麻大喜这样说。
夜里,刘邬氏又来到女儿的房中。她和女儿已经谈过三次了。刘邬氏面对受委屈的女儿,只能没完没了地重复着这样的话:“金莲,听娘的话,想开点。这样的事,都是你命上早就安排好了的。”
刘邬氏发现绣花绷架上的“鸳鸯戏水”枕头花,这几天根本就没绣。
“金莲,这枕头花你得抓紧绣啊!”
“我不绣!”
“那好,我去请人绣。”
“我不要请人绣,这样的枕头反正我不得要。哼!什么‘鸳鸯戏水’!”
刘金莲对于张复礼的所作所为,仍然耿耿于怀。刘邬氏知道女儿的脾性,这枕头花她是不会再绣的了。她不再多说。眼下,刘邬氏是奉了丈夫之命,为着另一件重要事情来到这里。
“金莲,我问你,后天是什么日子?”刘邬氏问道。
刘金莲没好气地回答:“什么日子?我不晓得。”
刘邬氏说:“那我告诉你,后天是八月十二,什么日子?该晓得了吧!”
刘金莲低下头,说:“八月十二,是爹爹的生日。”
刘邬氏说:“今年是你爹爹的本命年,四十八岁。张家爷崽俩都会来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