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暗度陈仓(3)

“我的父亲钟山病重了,我想请求组织上允许我向他坦诚我是他儿子的身份,让他能够……”李汉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由于内心过度矛盾,他的双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作为一名特工人员,他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后面所必须面对的危险。

丁克功没有吱声,这确实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在组织上委派李汉年来上海工作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李汉年同钟山之间的特殊关系,而李汉年之所以能够顺利打入保密局上海站的中高层,也是依赖了与钟山儿子钟向辉之间的良好交情。可是,如果李汉年一旦承认了自己就是钟山二十多年前失散的小儿子的话,丁克功担忧的是李汉年的共产党员身份会不会因此而面临暴露的危险。他不敢冒险同意这个请求。

见到直属上司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李汉年没有再继续强求,他微微叹了口气,继而把话题转移开了:“那就算了吧,克功同志,我清楚这样做很危险,我不能给组织上带来不必要的风险。再说,都这么多年了,没事,我能想得通。”

“汉年同志,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谁都有父母。我会向组织上的领导汇报,征求一下意见,尽快给你答复的。”

一听这话,李汉年的眼中一丝亮光转瞬即逝。

“敌人那边对章公馆的事件有没有什么反应?”

李汉年微微一笑:“管生把整个行动队的手下都押到刑讯室那边过了一遍堂,他们现在正在狗咬狗咬得起劲儿呢!保密局里的很多人私底下早就对他们这帮子人恨之入骨了,所以看热闹的多过帮忙说情的。”

丁克功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自从特三科有人叛变投靠了军统后,我们很多同志都因此而被捕了,敌人以为我们华东情报处没人了,这几次算是警告。老张那边怎么样?对执行任务有困难吗?”

丁克功话中的“老张”就是“打狗队”的队长。虽然李汉年经常参与“打狗队”的行动,和老张也很熟,但是真正知晓李汉年对外身份的人却只有寥寥几个人。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是单线联系的。特三科的巨变让华东情报处差点一蹶不振,为了鼓舞大家,经验丰富的李汉年作为新生力量的补充也是必须的,只是他的另一重潜伏身份就没有必要让太多人知道了,哪怕是一个战线里的人。用丁克功的话来讲,那就是——你是一颗闲棋冷子,总有一天,你现在特殊的身份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这也是党中央处心积虑把你安插在军统潜伏的最终目的。

李汉年喝了一口茶,摇摇头:“你放心吧,他们随时等待命令。没有一个同志会后退的。”

“你转告老张,告诉大家一定要沉得住气,天很快就要亮了!”丁克功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了,因为战事吃紧,我们的部队人员伤亡比较多,三天后江北那边会派人过来采购药品,周五会到,会以安徽茶商的身份在奇缘茶社那边等你。汉年同志,你处理一下。这是到达的船只班次和接头暗号。”说着,丁克功掏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记住,他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商人打扮,右手拎着一只皮箱,黑色的,上面有安徽茶商联合会的标记。”

“没问题,请组织上放心!”李汉年点了点头,看完字条后,他撕碎字条放在茶杯里一口咽了下去。李汉年知道这个任务只有他能够完成,因为现在整个上海滩的西药抗生素都在保密局特务的严格控制之下,无论买卖,都必须经过保密局相关人员的仔细核实登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制定一套不留一丝痕迹的行动方案,顺利地从保密局的眼皮子底下把药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江北苏区去。

离开接头地点后,李汉年顺着原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奇缘茶社。在打开暗门前,他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内没有人,他这才放心地打开了暗门,迅速闪进了丁字号房。房内茶几上,摆着一壶还在冒着热气的“碧螺春”,他很清楚这壶茶是谁端来的。李汉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紧接着就伸手解开了领口,脱下鞋子,气定神闲地在茶几边的靠垫上盘腿坐了下来,然后缓缓地倒上一杯泡得刚好的清茶,他需要时间来好好理一理头绪,为下一步行动做好周密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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