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夏尔巴 (1)

米兰·昆德拉说:旅程无非两种,一种只是为了到达终点,那样生命便只剩下了生与死的两点;另一种是把视线和心灵投入到沿途的风景和遭遇中,那么他的生命将是丰富的。

我有一位朋友,大家习惯叫他老范,有时候也叫他豆豆它爸,豆豆是他心爱的狗的名字,后来狗跟人跑了,他继续不断地行走。2003年,当时青藏铁路还远没有开通,各位神仙徒步墨脱的神话也只是刚刚才开始风生水起,他就在探访完阿里那些象征象雄、古格等古文明之地后,把自己那已不甚年轻,但仍理想而倥偬的行走梦想,投入到了喜马拉雅深处的巨大晕眩中。

那时设法进入陈塘,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浅尝辄止,有时半途而废,终于到了2005年,他才又用了十多天的时间,背着40多斤的包,徒步近200公里,在遭遇迷路,差点“天葬”等一系列复杂的状况,终于来了陈塘——这珠峰东坡山沟深处与世隔绝的夏尔巴小山村。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多次前往陈塘,终于,来到陈塘的路也不再像过去那么艰难,从外面去陈塘的人也慢慢有一些了,陈塘也不可避免地与很多边远地区一样,处在了一种速度非常缓慢、但跨越性又比较强的经济推进与基础建设中。老范说,陈塘是他寻找的那片心灵净地,不断地进去,很想为陈塘做些什么,至少把那里的一些文化遗产,趁着还在,搞清楚。希望那里会变得越来越让人心里踏实,而不是越来越让人担忧。

的确,当中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墨脱县实现全年无阻碍通车以后,当陈塘的公路完全修通,哪里还有纯正意义上的陆路孤岛呢?即便在喜马拉雅深山腹地中,想找一片真正原始、纯净,几乎没有受“现代文明”浸淫的绿色明珠,也已不再容易。

陈塘,汉语意为运输之路,得名于元代修建萨迦寺时,大量木材从那里运输而来。“陈”的意思为“运输”,“塘”的意思是“路”。在萨迦寺内,有两幅壁画生动地反映了当初修建萨迦寺时运送木材的场面,画面上主要表现了三种运输方式:一种是用人工抬,根据木材的重量由多人一起抬一根木头;第二种是用人工拖,给木材装上轮子,由人在前面拖动;第三种是用牦牛驮的方式。当时所运木料数量极大,为此民间还有一个凄惨的传说——在距离今萨迦县城15公里处海拔4500米的“种拉”山上,当时运木材的野牦牛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在翻这座山时流下了眼泪。“种拉”,在藏语里意思就是“野牦牛哭泣的地方”。

正因为陈塘的闭塞和交通不便,20世纪90年代,陈塘的一位政协委员两次到自治区开政协会议时,在提案中均请求上级部门能否专门给陈塘镇配送一架直升飞机。这位政协委员说,因为陈塘与尼泊尔接壤,时常可以看到尼泊尔有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而且看到飞机曾经有两次着陆,所以他和村民们认为直升飞机能够解决陈塘交通不便的问题。这一提案虽有点“异想天开”,但也如实反映了陈塘人交通上的难题。生活在陈塘的夏尔巴人,祖祖辈辈全靠人背畜驮运送物资,山高路险、风餐露宿,艰辛程度实在难以让外界想象。

在20世纪末时,其实人们那时都还叫陈塘为陈塘区,陈塘开始建镇,已是2002年之后的事情了。但由定结县日屋镇通往陈塘的公路早在1964年前就已开始动工修筑,并且修到离日屋镇39公里处的孔定玛,当时的日喀则贸易公司还在当地办起了伐木场。但1965年9月,一场雪崩引发的特大泥石流,冲走了当时正在施工的汽车16团、汽车11师以及贸易公司的10辆汽车与战士、工人20人;1975年又发生特大泥石流,这段公路被完全冲垮,牺牲驻军和道班工人28人。在孔定玛,现在还能找到当时被埋没的汽车零部件,已锈迹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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