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1)

收拾完残局,三条洋平按照两个团民死前指引的方向继续走去,远远望见一片小山坳里有几十座民房,偶尔还有狗吠声传来。再向北张望,借着月色只能看到有一条小河。三条洋平怕被村民看见,于是远远从树林绕过去。

又走了约半里地,就看到在村北有三间孤零零的旧灰砖房,房顶的杂草比人还高,屋前后用树枝围成小院,里面有鸡鸭架和狗窝。

三条洋平悄悄来到前门,院门用一根带锁的铁链系着,从狗窝里慢慢钻出一条土狗,看到有人靠近,开始低声呼噜起来。三条洋平知道它要叫唤,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大块熟牛肉,隔着栅栏抛进去。土狗平时很难吃到肉,连忙跑过去闻了闻,犹豫不到两秒钟就叼起来大口吃掉。

不到两分钟,土狗开始发出呜呜的低鸣,浑身痉挛,嘴里吐沫,挣扎着瘫在地上,抽搐片刻死去。三条洋平冷笑一声,纵身从木栅栏翻身跃进院中,蹑手蹑脚地来到屋门前。正在考虑怎么进去,却隔着窗户纸看到里面亮起了灯,一闪一闪的是油灯。他知道里面的人还是听到了动静,刚要躲开,想了想又没动弹。

“吱扭”一声门开了,门口站着个五六十岁的农妇,手里举着油灯,头发花白,开口问:“谁在外边——啊,瀛子!”农妇又惊又喜,连忙吃力地走出来,一把抓住三条洋平的手,“你怎么大半夜的回来?还没到月底啊!”

三条洋平微笑着没出声,眼神却极为复杂。农妇说:“快进来,外面怪冷的!”两人进了屋关上门。三条洋平见屋里很简陋,木桌木椅,里外两间房,火炕上放着两卷旧棉被,屋角堆着些烧火用的木柴。农妇笑眯眯地扶三条洋平在炕沿坐下,说:“瀛子,累了吧?等着啊,我去给你烧点开水洗洗脚。”

“不用麻烦了。”三条洋平冷冷地回答。

农妇听了他的话,疑惑地说:“瀛子,你舌头咋了,说话咋这么怪呢?脸也瘦了,还晒黑了,是不是最近吃得不好?”农妇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三条洋平的脸。

三条洋平站起来,双眼死死盯着农妇。农妇怔住了,半天才说:“瀛子,你这到底是咋了?外面有人欺负你,还是缺钱用?”

“请你仔细看看,我是你说的瀛子吗?”三条洋平声音阴冷地说。

农妇呆住,张嘴刚要说什么又停下,站起来抓住三条洋平的手臂,忽然又放开,随后又笑着说:“瀛子,你可别吓唬我,不是生病发烧了吧?快让我摸摸!”伸手要摸三条洋平的脑门儿。三条洋平露出厌恶之色,伸手挡开农妇胳膊,农妇“啊呀”一声,捧着胳膊,似乎很痛苦。

三条洋平哼了一声,“我好像并没有用力。”

农妇满脸疑惑,焦急地说:“瀛子,难道你不知道妈有风湿病?你、你到底是咋了?”

三条洋平在屋里慢慢走了几步,转过身,冷冰冰地道:“还记得三条木这个名字吗?”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农妇身体发颤,仿佛被雷击中,张大嘴说不出话。三条洋平伸出手,“那支钢笔还在吗?”

农妇面如死灰,颤抖着退后几步,跌坐在炕边,用手指着三条洋平,“你、你到底是谁?”突然农妇惊道,“你……你是……”

“你还是猜出来了。”三条洋平仍然伸着手,“把钢笔给我。”

农妇呆了半天,用手支撑着勉强站起身,走到炕边的木柜子前,双手颤抖着用钥匙打开柜门的铜锁,其间钥匙两次掉在地上。最后柜门打开,她伸手到最里面掏出一个小木盒,上面有两把精致的铜锁。农妇从钥匙串中捡出两把精巧的小铜钥匙,分别打开两把铜锁,掀开木盒,从里面的红缎子里拿出一支黑色钢笔。

还没等她递过去,三条洋平已经劈手夺过,这是一支名贵的英国产派克牌自来水笔,无论样式还是颜色,都和他从日本带来的那支一模一样。看着这支钢笔,三条洋平眼中冒出怨恨之色,五指紧握钢笔,好像要把它生生折断。

“你……你真的是他?”农妇怯生生地问道,眼泪从脸颊上滚滚流下,“你真是三条木带回日本的那个孩子吗?你、你也是我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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