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牌行动(6)

次日天刚亮,三条洋平就拎了个小皮箱走出洋楼。他一改昨天衬衫西裤皮鞋的装束,不知从哪里弄了套深灰色的粗布短褂,脚穿厚底布鞋,打扮得像个普通村汉。他先乘无轨电车来到哈尔滨火车站,买过票后踏上了开往东部的火车。

下午快两点钟,慢吞吞的火车才在牡丹江市火车站停住。下车后,三条洋平看到这里的火车站比哈尔滨稍小一些,充其量就是七八间大砖房。他从怀里掏出白纸条看了看,又收回怀中,走到站外,看到路边有个拉车的车夫,上前问道:“请问,从这里去道河村要怎么走?”

车夫正蹲在人力车旁边抽旱烟,见他一身农民打扮,又听他中国话不纯正,笑着问:“你是朝鲜人吧?去道河村串亲戚?”

“哦,是的。你认识去道河村的路吗?”三条洋平说。

车夫好容易找到人闲聊,又不紧不慢地抽着烟问:“有什么亲戚住在那边啊?”

三条洋平强压住火气,把脸沉下来,“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车夫见他脸色难看,就不再啰唆,笑着说:“当然认识!不过你还得坐火车,先过穆棱,再到宝宁,找辆马车去道河村。”

“什么?那样不是要绕一个大弯吗?”三条洋平之前看过东北地图。

“从这里直接去道河,要翻过好几座山呢,你总不能用腿爬这一百多里吧?”车夫眯缝着被烟熏得睁不开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

三条洋平恍然大悟,转头走进火车站。为防被骗,他又问了铁路署的两个工作人员,得到同样的回答后才信了。他又买了票,乘火车先到穆棱市,再向南朝宝宁进发。

到宝宁市时,天已经黑了。三条洋平在路边用高价雇了一辆马车,才说服车夫连夜顺着大路往道河村方向驶去。

越往西就越颠簸,道路两旁很荒凉,刚刚抽青的玉米和高粱无精打采地在田间站着,也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一些民房。晚九点时,马车夫打死也不肯继续走了,说前面就是道河村,那里很不太平,经常有土匪和开垦团的日本人骚扰甚至抢劫。三条洋平只好跳下车,在车夫的指引下,沿着镇间土路继续向西走。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幸好有月光照着。三条洋平拿着军用地图,提着摇电式手电筒,有时不得不翻山丘,穿小树林,甚至还要过坟地,周围很荒凉,在罗盘的指引下才不至于迷路。这时远远听到前面有人大声交谈,听上去好像是日语。三条洋平警觉起来,连忙躲在一棵大树后。

人影越来越近了,是两个人,三条洋平夜间视力极佳,看出是两名身穿黑色男式和服的男人,正朝三条洋平藏身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无法再躲,只好闪身从树后走出。

看到三条洋平之后,两人先是一愣,随后互相交谈几句,加快脚步朝三条洋平走来。到面前时,三条洋平看得更清楚了,这是两个日本男人,从破旧的黑色和服、面黄肌瘦的脸色判断,应该是典型的日本开垦团团民。这些懒人响应日本政府的殖民号召,大老远从日本来到中国,原以为到中国就是到了天堂,可以吃香喝辣,结果却成了没人理的狗屎,很多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只好仗着有日本军队撑腰,整天靠着偷鸡摸狗为生,最为中国人所痛恨。

个子较高的日本人撇着嘴,用手一指三条洋平,操着生硬的中国话,“你的,什么的干活?”

这种在中国话中夹杂日文汉语的四不像语言被日本人称做“协和语”,好在中日语言和文字相通,大多数中国人都能听懂一大半。三条洋平用眼睛直视这人,并不回答。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