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最怕一无所求(2)

我唠叨了半天,试图启发他,激励他,但他显然并不受用,很快又“嗯嗯嗯”起来,朝我笑嘻嘻的,我也不好说他什么,接着给他讲题目。讲完了问他:“能听懂吗?不懂没关系,我再给你讲一遍。”他又“嗯嗯嗯”地点头。我都不知道他是懂了还是没懂。让他做习题,当着我的面,他抓耳挠腮,仿佛在思考的样子;我才一走开,或者看书去了,他又开始玩游戏;等我回头看他,要教训他了,他就跟我笑嘻嘻的。

他常常一时兴起,买游戏点卡,买游戏装备,一次花的钱比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多。反正都是刷他爸爸的卡。他爸爸忙着在外头谈生意,今天这个省,明天那个市,根本没时间管他。他妈妈总说:“琪琪,你要认真学习呀,跟着你徐老师多学学!”然后自己去看韩剧。

我跟他妈妈说:“不行,他太沉迷游戏了。这样不好,要改改。”然后给他妈妈看我给他列的学习计划。要想获得奥赛一等奖,得先这样这样,再这样这样,学习、做题、总结、巩固,我什么都帮他规划好了,一条一条的。我是真心诚意想帮助他拿奥赛一等奖。但是,总这么爱玩我管不了。我只能督促他,不能替他学习。教练不可能替运动员去拿奖的。我再有工夫,他不肯上进,我也没办法。

他妈妈见我规划得这么详细,很开心,觉得我很负责。同时感叹说:“琪琪聪明是聪明,就是舍不得用功。他要用功了,肯定一等奖!没话说的!”口气颇为自豪。

我发觉很多成绩不好的孩子的父母都喜欢这样说:他聪明是聪明,就是不肯用功。仿佛“用功”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仿佛他们稍微一用功,立马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比如年级第一,奥赛一等奖,保送大学。

我懒得告诉他们,我所在的奥赛班,没一个是傻子,每个人都在用功。很多时候,聪明已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根本轮不到去拼天赋。勤奋努力,才是更关键、甚至是最关键的成功要素。

但我没反驳他妈妈的话。我只是尽我的责任,继续教他。他玩,我会说两句,他再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是他的生活。

当年我觉得他很没出息,过了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很显然,站在他的位置上,努力学习并没有任何意义。家里条件那么好,有个有钱的老爸,要什么就有什么,自然无欲无求。就算他一辈子不学习不工作,依然不愁吃穿,能过得很好,甚至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的生活。所以干吗努力?多累人啊!人都是懒惰的,哪有人会傻到有好日子不过,去过苦日子的?他就喜欢打游戏,没别的追求,对他来讲,保送上海交通大学和上个三流大学,有区别吗?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不无道理。乱花渐欲迷人眼,富足的物质生活的确容易叫人意志软弱。连反思失败的技能都不会,何谈把富贵当作垫脚石,更进一步?那种有精益求精品格的人,这世上极少。

更多的人,他们即便没有很富足的生活,也是安于现状,不想进步,不过是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不懂学习的意义。但凡有确切人生追求的人,都知道,学习是一个优秀自己的过程,能让将来有更多的可选择性。人生意义,不应当仅仅局限于眼下。哪怕单纯为了物质,使贫困的能温饱,使小康的更富足。这都是有追求的。人活着,最怕一无所求,整日庸庸碌碌,那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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