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台楼下分手后,李宁咏涌上一种依依不舍之情。她没有回电视台,而是沿着电视台旁边的小道走了百米,向左拐进长满梧桐树的另一条大道。这条大道被称为梧桐大道,县里四大班子办公室以及老干院就在街道中央。
李珍英站在门口,问:“跟谁吃饭,男的女的?”
李宁咏道:“男的,未婚男青年。”
女儿从十岁就开始叛逆,不服自己管教,李珍英屡败屡战,且越战越勇,道:“你不要在外面乱交男朋友,现在的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要么是图你的色,要么是图你爸的权。”
李宁咏道:“如果男朋友不图我的色,我的人生应该是多么灰暗。爸都到市人大去了,谁还图他的权。”
李珍英扬起手装着要打人的样子,道:“小声点,别让你爸听见。”
李宁咏吐了吐舌头,道:“妈,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我是在巴州长大,又跟着你姓,在昌东没人认识,不会有人图爸的权,最多就是图我的色。”
“你怎么越大越不让人放心。”李珍英跟在李宁咏身后,啰嗦道,“我以前支持自由恋爱,现在觉得还是介绍的对象比较保险,毕竟知根知底。你在昌东能找到最优秀的男同志,到了巴州反而不能精挑细选。所以你就在昌东找对象,然后一起调回巴州。”
“我才不在昌东找男朋友,这里的人都很土的。”
“在巴州找男朋友也没有问题,我手里面有几个人选。”
“妈,你真啰嗦,我的恋爱我自己做主。”
进了屋,李宁咏关了门。沉浸在被丘比特射中的快乐之中,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巴州。她坐在书桌边想着今天晚上的“约会”,幸福满怀。
一道雪亮灯光从窗口射进屋内,将坐在桌前想心事的李宁咏从梦想中惊醒过来。她刚刚站起身,又有一道车灯射来。
客厅,头发花白的巴州市人大副主任邱大海进了屋,道:“还是家里舒服,把汗衫拿过来,这衬衣穿在身上难受死了。”
他在昌东当过多年县委书记,习惯了这一方山山水水,虽然调至巴州任了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每晚只要没有要事,都会回昌东的家。老伴李珍英原来在巴州上班,退休以后,也住在昌东,不再回巴州的家。
邱大海身材魁梧,站在客厅中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官威。李珍英拿出在家里才穿的圆领汗衫,递到邱大海手里,又拎着衬衣到洗衣台。
换上圆领汗衫,邱大海坐在沙发上,端过早就泡好的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口,对下楼的女儿道:“你不要每个星期都朝巴州跑,巴州有什么好,闹哄哄的。”
一个穿警服的大个子进了门,道:“小三倒是潇洒,把车丢在路边,让我派人去拖回来。”
李宁咏挥着拳头,道:“二哥,我警告你,不准叫我小三,再叫一遍我跟你急。”
邱宁勇开玩笑道:“从小都叫你小三,当年答应得屁颠颠的,现在怎么不愿意了。”
“那时小三就是小三,现在的小三变成了小三。”李宁咏绕了句口令,道,“二哥,下个星期把你的新车借我开开,这辆桑塔纳总是抛锚。”
邱宁勇道:“等你哥由副局长转为正局长,专门给你配一辆警车,现在高老头盯得紧,开会就啰里巴嗦讲纪律,烦死人。爸,下一次你让县人大投票时把高老头罢免了。”
邱大海道:“没有我们这一批老东西坐镇,你们还不翻了天。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家庭如此,单位如此,国家亦如此。”
李珍英湿着双手走到客厅,道:“宁勇,你那天说公安局分来了几个大学生,条件怎么样,如果条件适合,给三妹介绍个对象,免得她整天在外面野。”
邱宁勇道:“还真有一个,山南政法大学毕业,小伙子相貌堂堂。”
李宁咏心道:“论自身条件在昌东有几人能比得过王桥,学历、相貌、职务,哪一样不是响当当的。”她掩藏着内心的得意,道:“我才不要你们帮我介绍,好像我真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说不定我哪一天就带回来一个毛脚女婿。”提起“毛脚女婿”,她脸颊微红,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