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没有急于表态,道:“其他同志还有没有新的说法?”
光头杨少兵大声道:“我说一个事,490米都臭得要搬家,我家505米就不臭吗?这个道理讲不通,我一辈子都不会服。而且测量距离到底准不准,鬼才知道。”他扬起手臂,道:“我们就要搬家。”
王桥道:“你们说的几点我都记下来,回去给领导报告。”
杨少兵道:“你是城管委领导,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座谈会有屁个作用。”
王桥道:“我是城管委分管副主任,分管环卫工作。你们提这几条都不是小事,当然要报告,这是组织纪律。”
杨少兵说了一句粗话:“做不了主还谈个锤子。”
王桥瞪了杨少兵一眼,道:“我做不了主,但是可以把你们的意见带回县里,县里自然有能做主的人。”
年轻官员眼中有一丝凶狠神情,杨少兵不禁心虚,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想道:“他是当官的,难道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打人,我怕个锤子。”于是又将脖子伸长。
杨宗明发了一支烟给王桥,道:“王主任,堵路不是针对你和乔所长,垃圾场把我们整惨了。今天把话搁在这里,不解决问题,垃圾场绝对不能通车。”
杨少兵伸长脖子,道:“天天闻臭味,大家都得病,我们全部要搬迁。”
座谈会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结果,王桥和乔勇离开了康家大院。他们刚走几十步,社长杨宗明追了过来,道:“风吹过来了,这次臭得很,你们过来闻。”
王桥走回康家大院时,恰好山风转向,臭味又没有了。
杨宗明跺脚骂道:“狗日的,今天硬是让老子出丑,弄得我像在说假话。垃圾场在晚上和早上最臭,你们晚上在这里住两天,就能闻到。”
王桥也发了一支烟给杨宗明,道:“杨社长,你们这样堵起也不是办法,总得给我们一个解决的时间。”
杨宗明梗着脖子,摇头道:“不得行,我们不堵路,你们根本不会解决。”涉及全社经济利益,杨宗明不敢轻易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必须站在全社村民的角度说话。
涉及村民群体和复杂博弈,王桥同样不敢擅自做主。
基层的事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基层的事又如雾霭,里面各种成分都有,复杂。
由于垃圾场被堵住以后,环卫所清运工作无法开展,城里必然将堆满了垃圾。城里大街小巷堆满了垃圾,必然会引发投诉。投诉以及满城垃圾的惨状,必然会让领导发火。领导发火,承担责任的就是城管委以及环卫所。这是一个连锁反应,起因是垃圾场与村民的关系,后果是全城垃圾无法处理。
对于村民来说,500米红线与他们无关,他们关注的是自己的鼻子。全城垃圾与他们无关,这是县里的事情,与他们有关的是苍蝇、臭味和环保搬迁补偿。
对于县里来说,按部颁标准,500米内应该环保搬迁的都已经彻底搬了。若是退一步就没有了麻烦,县里肯定会下定决心退一步。目前困境是无法预料退到何处会结束,退到510米,515米的会闹,退到515米,520米的会闹,永无止境。因此,只能守着500米线,一米不敢退。
城管委一把手乐彬也来到了垃圾场,站在远处观察堵路人群。上一次老资格的曹勇和朱立福就在此地被打,他实在不放心刚出校门的菜鸟年轻副主任处理这种棘手事,让刘友树到人群中悄悄将环卫所长乔勇叫了过来。
乐彬道:“王桥办事如何,有没有出纰漏?”
乔勇道:“他办事还比较老练,没有问题。”
乐彬干脆把话挑明了,问道:“你们与村民代表谈判时,王桥有没有乱表态?乱表态就要惹大麻烦,村民会抓着领导表态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