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死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死人的消息,到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深夜,法老急召摩西和亚伦进宫了。法老自己的儿子也死了,整个埃及沉浸在悲伤与恐惧之中。也许此时的法老和那些早已经遗忘往事的埃及人,终于可以体会近百年前,那一个个恐怖的夜晚、那母亲失去婴儿的哭嚎、那婴孩被投入水中的挣扎和惨叫——那些被他们看作生来下贱的希伯来人的痛苦——这一天,埃及人以如此痛苦和悲伤的形式,终于给予了全面的偿还。人啊,为什么要等到巨大的灾难彻底降临到自己身上,才肯做出让步呢?
悲伤的并不仅仅是法老一个人,甚至并不一定只有埃及人。
面对这片曾经生养过自己,给予自己知识与文化的土壤,面对曾经给自己带来光辉梦想的尼罗河,面对那些曾经在眼中视为亲近的埃及人,摩西的心中一定怀着深深的悲伤。当尼罗河边的村镇处处传来悲伤的哭声,摩西的心中不会有胜利者的快乐,更多的是悲天悯人的伤感。
悲伤、仇恨和恐惧充斥着埃及的大地,法老这次召来摩西是当真的——他要放以色列人走,不分男女老少,赶着牛羊牲畜,带着他们的财物,离开埃及。换句话说,从此时此刻起,以色列人自由了!
人是一种很复杂很特殊的动物。当处于弱势的时候,其悲悯与痛苦实在不堪;可是一旦强弱转变,翻身得解放的奴隶也会马上变成恃强凌弱的暴君。如今的以色列人就有点这个意思。长达几百年的奴役与屠杀所集聚的仇恨终于有所宣泄,他们伸手向埃及人索要钱财上路,又恨又怕的埃及人巴不得他们赶快离开,毫不犹豫地将钱财给了他们。
以色列人揣着无酵饼、驱赶着牛羊,装载着财物,队伍中还夹杂了大量不愿意在埃及受迫害的其他民族的人,满怀希望地从歌珊地出发,向心中流着奶与蜜的故乡前进。
当黑夜的阴霾消散,东方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以色列人突然意识到——今天,他们终于第一次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挺直身躯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也许前面有坎坷与荆棘,也许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做好受苦的准备,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从今天开始,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奔向希望,都在为自己,也是为自己的后人成就一个自由平等的家国之梦!
430年前,雅各(以色列)全家来到埃及的时候大约有200人左右,其中男丁六十多人。如今当他们出埃及的时候,光是步行的丁壮男子就有60万人!加上妇孺老幼,人数应该在二三百万之众。
值得一提的是,浩浩荡荡回归家园的以色列人此次携带了一样重要的物件——约瑟的棺椁。三百多年前,弥留之际的约瑟让自己的兄弟以及后人在他的床前起誓,一定把他的棺木骸骨带回故乡安葬。,这个17岁被卖离家、在埃及经受十多年牢狱生活、凭着巨大的信仰力量和纯真正直的心造福于埃及也造福于以色列的老人,在内心深处,对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故乡从未止息自己的思念与渴望。三百多年,约瑟的骨殖没有入土下葬,他就像一个指示的路牌,时刻督促与提醒着以色列的儿女——无论顺境也好、逆境也罢,无论经历什么样的苦难与欺压,即使在一个个破门而入的恐怖黑影的笼罩之中,以色列人心中仍然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约瑟的棺椁里所盛放的绝对不是一堆普通的枯骨,而是一个警钟和信心的标志。从此,迦南——流着奶与蜜的故乡,从一代代老人花白的胡子里,从一个个炉火噼啪的故事中,在这个寄居了几百年的民族中广为传扬,从不停息。
拖儿挈女的以色列人离开生息了几百年的埃及,向自己的故乡进发。说迦南是故乡,但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埃及生活,再加上近百年的闭关锁国,大多数以色列人对那里异常陌生。从迦南人的角度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埃及人,但是从埃及人的角度上来说他们又是异族——如此矛盾的社会角色,决定了他们的这一路旅程注定要在朝秦暮楚、徘徊反复甚至血雨腥风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