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张脸纵横交错地爬满了古怪的裂痕,以外翻的形式绽裂开来,深深的,布满血丝。
柳清浅知道,有一种叫做冰纹瓷的瓷器。这种瓷器非常奇特,由于坯、釉膨胀系数不同,当釉的内部应力超过其弹性区间时,釉层发生断裂、位移,形成冰纹。釉片下的冰纹层层叠叠,釉面却没有裂痕,光滑丰润。
与冰纹瓷不同的是,男人的脸面并不光滑,且不知何故,脸皮沿着裂痕微微卷起,进而脱落了。
他的脸在蜕皮。
他机械地动了动脖颈,将头扭向了老柜子的方向,他似乎感觉到房间内藏着一束陌生的目光。虽然隔着柜门,但柳清浅仍旧能感觉到藏在这目光中的寒意,沿着缝隙钻了进来,填满了整个柜子。
这种寒意如此熟悉。
她不禁一颤,他的眼神和画像上的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敌意、寒冷,她产生了说不出的厌恶感。
红衣女子继续一层一层地褪去他身上的衣服,柳清浅不由得吞了吞唾液,她从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追看什么,像一个谜,让她沉溺其中。
咕咚一声,她掉进了谜团的胃里!
当裹在男人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也被褪去时,柳清浅看到了他完整的身体。
她曾听人说过,女子见到男子裸体,便会唇干舌燥,春心荡漾。不过,当她见到这个陌生男人的裸体时,却被一阵恐惧瞬间吞噬了。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脏腑的深处伸展开来,硬生生地撞击着体腔。他身上的皮肤全都皲裂了,像许久没有雨水滋润的土地,噼里啪啦地生出很多条裂缝,沿着裂缝的纹路绽裂开来,散开,交汇,皱成了一个小卷,脱落下来。
他是一个裂人!
红衣女子将毛巾浸了盆中的药水,在他身上轻轻擦拭。突然,她像是忍不住呕了一下。同一时间,一个巴掌便响亮地贴到了她的脸上。他喘着粗气,仿佛怒不可遏,“贱丫头,这么久了,你还是觉得恶心吗?”
红衣女子委屈地捂着脸,咬着嘴唇,忍住了眼泪。
小时候,柳清浅在一户人家院里的角落中见过一幅奇怪的场面:一条蛇褪下了一层皮,焕然一新地离开了。
那时她才知道,那是蛇蜕。联想到眼前的一幕,她从未听过,更没有见过人浑身绽裂,而且还会蜕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