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 1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四年余光阴,冬去春来。这期间太子回京多次,但子泫一次也没回来过。

朱紫阁里的大榕树已经绿了,梁上的燕子也筑了新巢。十五岁的玉安,面若春雪,娥眉淡扫,仪态端庄,举止娴静,举手投足自带天家风仪。只是她仍旧离群索居,除了读书,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

春日的早晨,她一如既往地在书桌前抄书。端坐着,后背像戒尺一样笔直——这是她深夜时对抗困意的一种方式。抄书是她四年多来不变的功课,每本从观文殿借来的书,她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亲自抄誊保存。观文殿是皇宫藏书之地,亦是赵祯常常读书的地方。天长日久,她读遍亦抄遍了观文殿的书。处在女孩如花似玉的年华,朱紫阁里却从未有歌声喧闹,有的只是窗户下深夜的朦胧烛光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四年多来,玉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房里度过。书房简朴明净,并无名贵家具,仅有一台深褐色梨木书案和青龙木坐榻。坐榻后的屏风亦不像寻常闺阁那般用花鸟鱼兽的纹绣装点,而是挂着幅六尺宽、三尺高的地图。这幅地图是两年前范仲淹出任陕西路永兴军的知军州事的时候,玉安问他要的。除了全国十八路州郡清晰的墨线,上面还做满了星星点点的标记和符号。笙平知道轻重,书房的活计全部由她亲力亲为,从不让毛手毛脚的小宫女插手。

擦拭完书册和地图的尘灰,笙平开始磨墨。《永徽律疏》是古代立法的典范,亦是玉安抄誊的最后一部书。笙平不懂这些,看着面沉如水的玉安,到嘴边的话终于没有忍住,“公主,杨美人怀孕了,成了宫里最红的人,今年的亲蚕仪式亦由她主持。所有妃嫔和公主都去了,您要不要……”

玉安没有抬头,嘴角隐约露出一抹笑意,“你又跟谁打听的消息?”

消息是昨天梅昭仪问笙平话时笙平得知的。几年前玉安便曾经告诫阁内众侍,将与外人口舌列为第一禁忌,此后笙平很少主动向梅昭仪汇报消息。但梅昭仪偶尔会召她问话,她也如实回答。只是玉安从来不过问,笙平只当她不知道,也就从来没放在心上。

“昨天晌午,我在花园里碰到杨美人身边的丫头正给各宫娘娘送帖子。”笙平试探着回答。

玉安停笔看着笙平,“朱紫阁你管事,知道我们没收到帖子。”

这么轻轻一句,便使笙平脸一红,识趣地认错,“公主,您常年不和各宫往来,都快被朱紫阁外的世界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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