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孩子一样冲向了河水,去的路上还笑声阵阵,水花欢腾,仿佛我们冲向的不是一堆腐尸,而是一簇鲜花。可回来的路上就没那么轻松了,这回尸块没分得那么小,就是简单地被人砍成了两节,我拖着一只脚,小芮拖着一只手,本来各拉着一块尸块走路就很吃力了,加上河底的淤泥又滑又粘,令我们每拔一次脚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我知道有人把法医比作乌鸦,因为我们只在有死亡发生的地方出现。而我觉得法医更像是螃蟹。人们对螃蟹的印象一向不太好,横行霸道、无肠公子都是对螃蟹的贬称,但如果熟知生物特性,你会知道与其凶恶外型不一致的是,螃蟹并不杀生,它们在水底掘穴而居,平日吃的食物不过是腐殖质和动物的尸体。如果没有螃蟹的辛勤劳动,人们心目中最美丽的阳光沙滩不过是到处横躺着腐尸,气味奇臭的天然殡葬场。
一个礼拜过去了,我们也没有接到一个符合情况的报案。大家的心情都开始急躁起来,要知道根据统计数字,案发后半小时以内报案的破案率将近9成,3天之后报案的迅速降到6成左右,1个月后报案的破案率就少得可怜了。无情的时间似乎是案犯天然的帮凶,它会不留丝毫情面的吞蚀掉与案件相关的一切证据和线索。犯罪就已经够邪恶的了,偏还有这样一个不可战胜的帮手,每每无奈的苦笑,觉得做法医这行简直是和风车作战的唐吉柯德。
曾经听到有人说过,法医是和死者对话的人。其实我也很喜欢“每一滴鲜血都会说话”这个说法。我想在常人眼里没有什么比血液本身更能代表血腥和残暴了,但在我们眼里,每一滴血液的位置和形状甚至气味都在诉说着一个无言的故事。
我觉得我的心也和手机一样被摔成了几瓣。我现在不是后悔做法医,而是后悔我妈当初把我生下来。
王局让我把老郑解剖了。
因为我他妈的是法医,是他妈的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