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坤会教她做函数题,十分耐心细致,一步一步演算下来,逻辑清清楚楚,等她做出来,会伸手摸她的头,看着她嘉许地微笑。和邵亦峰完全不同。
有一次,邵亦峰见她做一道模拟习题怎么也算不出来,站在边上就说:“我算给你看。”说着便从她手中拿过笔,哗哗两下写了其中两个关键步骤,然后将笔扔给她。卓男一看那两个步骤,虽然明白了怎么做题,但心里对邵亦峰却是敬畏的。她随邵亦涵叫他哥,邵亦峰也会漫不经心地答应两声,有时见了卓男,就跟没见到一样走开了。后来,卓男在外面见到邵亦峰都会躲起来,等他走过去了再走自己的路,在家里也是离他远远的。
卓男最高兴的时候,是贺坤带她出去玩。高考那年,有一天,贺坤带她去放风筝,那天的天气极好,蔚蓝无际的天,可以看到像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天坛里面绿草如茵,可以闻到清草的香味。长长的长廊里面有一些人在踢毽子,还有一些票友聚在一起唱京剧,卓男还记得那天那些人唱的是《贵妃醉酒》,京胡拉得极好。
微风拂面而来,伴着人群的欢笑,卓男看着天空也露出微微的笑来。风筝是现买的,十二只大雁串起来,描了黑色和红色的形状。贺坤举着,卓男拿着线跑,可能是跑着太急了,风筝的线缠成一团,卓男急急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不知道为什么,越解不开,心里就越慌了起来。贺坤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线头,他解着线头,卓男便在一旁看他。
卓男喜欢贺坤的侧面,那样会显得他越发的斯文俊秀,他身上有沐浴乳的味道,混着青草的芬芳,像一道芳华,慢慢流淌进卓男的心里面去。她不敢放肆地打量他,只能时不时偷偷看两眼,便将目光快速转移到他手中的线头上。心跳却像擂起的鼓点,又像四处乱撞的小鹿,让她的脸绯红得如燃烧起来一般。
后来,风筝终于飞了起来,卓男牵着线仰头看那飞在空中的大雁。贺坤也仰头看那风筝越飞越高,转头看着一旁的卓男,刚刚长成的少女,鲜亮得像刚摘下枝头水蜜桃,她的皮肤很好,几乎可以看得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显出一种稚气的娇嫩。她的目光随着风筝移动,发出欢喜的光,贺坤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柔软下来,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线。
“风筝飞起来了要剪断了才好。”
“是吗?有什么说法吗?”
“这样的话,倒霉的事情便都随风筝飞走了呀。”
“哦,是吗?那你也把这风筝剪断了让它飞走吧。”
卓男看着那高高飞起的风筝心下一阵黯然,心里又有些舍不得,便说:“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又不灵,是我妈妈老家的规矩。”
贺坤听了她的话,想到了在医院里看见她时的情形。面上却是一哂说:“坏的不灵,好的灵,你快来剪了吧。”
那天两个人都没有剪刀,贺坤又特别坚持,卓男是用牙咬断的,贺坤用手把着线,卓男用牙咬,弄了他满手的口水,让卓男十分不好意思,贺坤却只是说没事没事,风筝放了,不好的事情也就全都没有了,留下的都是好事。卓男听着贺坤的话,悄悄红了眼眶。
“你妈妈叫你什么?”贺坤问她
卓男顿了一下,才说:“阿男,我爸也这么叫我。”
贺坤“哦”了一声,说:“那以后我也叫你阿男吧。”
后来,贺坤就经常来找她,带她吃好吃的,或者带她去玩。有一次,他还骑了自行车来学校接过她。卓男正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整理书本,一抬头,便看到贺坤。贺坤骑在车上,双脚撑住地,停在那里,看着她笑。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黑色的休闲裤,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学生。
卓男跑过去,站在贺坤的面前突然有一些不好意思来,低下了头。贺坤却只是拿过她的书包,说:“快上来,坐好了。”
卓男坐上去,问:“你今天怎么骑自行车,你的车呢?”
“哦,我觉得骑自行车,感觉上离你近一点。否则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会想,跟你比,我年纪是不是太大了些。”
卓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双手扶住他的腰,有一些羞涩,又觉得十分高兴。心中暗暗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她很用功很努力地读书,想快点上大学,快点长大。长大了,上大学了,她就可以谈恋爱了,贺坤就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太大,而她太小了。